“哪一出?自然是先抛个甜枣,再打一巴掌的好戏呗……”朱氏扯了扯嘴角,“她怎么可能真心为了丰漳好?不过是想与我做个交易。”
“交易?”玉嬷嬷一时还没回过味来。
朱氏眼眸凉凉瞥了一眼。
玉嬷嬷轻轻啊了声:“难不成……大奶奶是想从太太这儿将剩下的掌家之权拿到手?”
“你个老货倒也不笨。”朱氏冷笑,“她就是这个意思,拿丰漳的婚事威胁我呢!秦家姑娘固然好,可你瞧瞧后来数次,我给那陆夫人书信相邀,她有哪一次答应了的?”
提起这事,朱氏就一阵窝火。
玉嬷嬷也是跟在身边,看在眼里的,很明白自家主子的感受。
“用这么点小恩小惠就想让我彻底放弃掌家之权,她到底太年轻,想得太简单了。”
“大奶奶还真是……为何不趁着新婚,自己又年轻,赶紧拢住爷们的心呢?待她生下一子半女,在府里的位置也稳当些,何必来与太太争这些?”
“你当她傻?到底是郡主娘娘教养出来的女儿,她见势不妙,就果断换了个方式,在内宅里生存,并非一定要得到男人的喜欢偏爱,手里有权,兜里有钱,一样能过得好。”朱氏一语道破。
“她想从我这儿分一杯羹,也好!”朱氏说着,笑容加深了,“她利用我,我也利用利用她。”
晌午过后,宫中派来了马车接盛娇入宫。
流华宫内如今万寂无声,连零星奴仆宫婢的身影都瞧不见。
秀萍整日忙着,已经累得身心俱疲,一张小脸泛着煞白。
刚刚收拢了一样事宜,一转身要去伺候茶水,她眼前发黑,几乎要倒下去!
一股力量稳稳托住了她,秀萍回头一瞧,竟是盛娇扶住了自己的胳膊,才没让她摔着。
“多谢女君大人,女君大人万福。”秀萍忙不迭地跪倒问安。
“你家娘娘呢?”
“娘娘她……刚刚吃了汤药睡下,女君大人来得正好,娘娘已经好几日睡不安稳了,常常一夜到天亮都不得安眠。”
“别说你家主子了,我看你脸色也差得很,想来也没怎么睡好吧。”盛娇叹了一声,从腰间解下一只荷包递过去,“拿着吧,里头的香囊是用了药材调配好的,有安神静心的功效,晚上将它放在枕边,会让你睡得踏实些。”
秀萍感激不尽,双手收下。
进了寝殿,盛娇一眼瞧见正歪在榻上昏睡的明贵妃。
她的状态明显比几日前更憔悴了。
盛娇刚到跟前,她猛地睁开眼,像是被惊吓到,捂着心口,面色铁青:“谁让你进来的?!秀萍,秀萍!你们这些下人都是死人么?!”
“娘娘不要动气,伤身又扰神,对您凤体不利。”盛娇笑得斯文,“我是奉陛下之命,进宫来替娘娘您治病的;太医院那头对您束手无策,太医们开出来的药您是一口不吃,这样不吃药,身子怎能好呢?您不是故意让陛下担心么?”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让明贵妃恼火不已。
“陛下哪里还会担心本宫,如今陛下的一颗心全都在碧霄宫那贱人身上!”
“嘘——”
盛娇以指腹轻轻按在了她的唇上,“娘娘,仔细隔墙有耳,这话原也不该说给我听。”
明贵妃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气愤,口不择言。
盛娇打开了随身的药箱,行云流水般拿了脉枕、银针等物。
抬手去给明贵妃诊脉时,对方僵持着不肯递手过来,她嫣然一笑:“景王殿下还被困在府中,娘娘就真的一点不着急么?”
明贵妃咬牙,终于妥协了。
盛娇的指尖带着几分力道,轻轻按在她的脉搏上,好一会儿才松开。
“你不去碧霄宫瞧瞧,反倒来我这里献殷勤,我可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明贵妃冷哼。
“陛下让臣女去哪儿,臣女就去哪儿,流华宫也好,碧霄宫也罢,不过是圣心独裁,我听命行事罢了。”盛娇毫不在意。
“你可别忘了,你还是本宫的义女!”
这话一出,盛娇颇为惊讶:“不是娘娘您上回说了,不让臣女称呼您母妃的吗?怎么……这会子又改主意了?”
明贵妃哑然,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取出纸笔留下方子:“娘娘须得保重凤体才是,按照我这方子吃上半个月,定能大有起色。”
“身子好了,陛下也不会来了。”明贵妃有些自暴自弃,“吃了又有什么用……”
“娘娘按时吃药,身子养好了,我再告诉您如何重获圣眷。”
“你有法子?”
明贵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一株白芷正临窗盛放,岸芷汀兰,郁郁青青,点亮了一整个宫室的明媚;与它相对的,却是另一盆丹椒,颜如渥丹,赤红似火,带着浓烈的芳香。
两者之间,一方黄花梨制成的香案上摆着的,是铜镀金碧玉龙纹磬。
明贵妃手持一只象牙小槌轻轻敲了敲,顿时声如流水,悠远清脆。
盛娇走了有一个时辰了。
明贵妃一直立在这儿发呆。
秀萍匆匆进来,小心翼翼劝道:“娘娘,还是坐着歇息一会儿吧,再过会子御膳房就该传晚膳了……”
“陛下今日去谁的宫中了?”
“去了……碧霄宫。”秀萍垂眸,眼神游走。
明贵妃苦笑:“又去她那儿了!好好,还真是一日不落……将我们母子陷入困局,他倒是半点旧情都不念了。”
秀萍哪敢开口,头埋得更低了。
“进了掖庭的人呢,还有几个活着?”
“回娘娘,死了一大半了……没几个能熬过掖庭的刑的。”
“沉萍呢?”
“也死了。”
明贵妃只觉得一阵痛快:“死得好,让这个小蹄子无端污蔑本宫,合该五马分尸才对!死在掖庭里,当真是便宜她了!”
秀萍大气不敢喘,只能迎合。
明贵妃沉思片刻,附在秀萍耳边说了几句。
“娘娘您这是……”
“死马当活马医吧。”明贵妃咬着牙,很不甘心,“到底这是个法子,盛娇有句话说对了,她不希望本宫出事,因为本宫还是她的义母,但碧霄宫那一位……本宫无论如何都容不下!”
轻柔的声音透着森冷歹毒,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