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府。
邢安青正襟端坐在房内外室的罗汉椅,他端起心腹送来的凉茶,轻轻抿了口除去身上的暑气,房间里使唤的下人皆是他得用的人手。
偌大的外室房门紧闭,本该静谧的空间回荡起女人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邢大娘子容氏瘫软着身子,跪坐在地面,低头抹泪。
邢安青放下茶碗,悠悠开口道:“怎么,还没想好如何开口?”
邢大娘子吓得心口一颤,此前备受毒药摧残的身子,让她阵阵心惊后怕。
“大爷,奴家……奴家……。”
“想好了说!”邢安青不想跟个妇人多费口舌。
倘若不是看在夫妻十余载,凭她在背后使出的谋害手段,邢安青便有千般理由了结她的命。
当然,留下她也是为了防止引起后头那位的注意,解决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何其简单,但若没有容氏,邢如则不知道会借用哪只手伸向他。
容氏浑身打了个激灵,清楚不听从对方的话,没了解药她唯有一死,“主君他……,他从不与奴家说起为何要谋害大爷,只是说,大爷您与他父子离心,奴家想,主君是因为没了相国之位,将此事迁怒于大爷您。”
“大爷,还请您可怜可怜奴家,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奴家也是无心,我娘家都攥在主君手里,所以才……。”容氏越说越悲凉,倘若可以她也不愿对自己的男人痛下狠手。
可是想想娘家上下百来口的命,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邢安青低头掸了掸衫摆上看不见的灰屑,面色冷凛,显然耐心耗尽。
同床共枕十余载,容氏又怎会看不出来,她努力回忆这阵子发生的所有事情,很快想到了什么,忙道,“大爷,其他事情奴家真的不知,便是昨日,奴家去给主君敬茶,临了离开主君的书房,听见侍卫向主君回禀事情提到了太子。”
邢安青闻言当即从椅子上站起,目光狠戾地瞪着容氏,再次把女人吓得哭声一窒,身子不住往后退缩。
“太子怎么了?”
容氏梨花带泪的面色惨白如纸,她抿唇摇头,“奴家真的不知,我不敢多做停留,可侍卫禀报之事隐晦,许是……许是……。”
容氏不敢胡乱说出心底的猜想,万一不是她想的那样,回头这男人岂不是又得要了她的命。
邢安青面色铁青,看了眼邢浩,“修罗卫该能护好殿下和帝后,我答应过一个人,必要时刻护他家周全。想来,那人是要准备动手了!”
邢浩意会主子话里的意思,点头快步退离。
目送邢浩离去,邢安青厌恶地扫了眼容氏,“这阵子仔细维护好你在府里的职责,若想活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做,……”
“大爷放心,奴家省得的。”不等邢安青警告的话说完,容氏忙不迭的点头保证。
人在生命受到威协的时候,哪里还会再去做选择,自然是保命要紧。
邢安青瞅了眼容氏吓破胆的样子,满意的勾起嘴角,他倒是希望邢如则快些行动,尽快让他替爹娘老子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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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接受守宫士兵的检查放行,直接驶入宫门内,在金銮殿前的雕龙石阶下停稳,小允子先行跳下马车,拉开两扇车门。
“贺二公子,请。”
魏阳先下来,转身接过孩子手里的药箱。
丞延落地站稳,直说道:“先带我去见太子。”
小允子闻言先是一怔,虽然他也担心殿下的情况,眼下当务之急是帝后的身子:“二公子,……。”
“听说,太子此前吐血昏迷,皇舅舅的病情非一两日便能转好,我虽年幼却也知朝政不可一日无主,倘若明日太子无法上朝理政,你说,后果将会如何!”
小允子心头微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小少年,真没想到郡主和贺大人家的公子,小小年纪竟如此心思阔达。
“是,还请二公子随卑职前往。”
丞延点头,领上魏阳和竹七直往御书房。
太子中毒之事压在了御书房殿内,小允子点了两名信得过的宫人看守在殿门外,此前伺候在殿内的宫人,未经允许一律不可放出。
两名太医为太子号了脉象,可以断定太子体内中了毒,但是什么毒一时半会诊不出来,实乃非寻常毒物。
唯今之计,先行给太子施针,试图压制太子体内毒物,再配上商议出来的方子缓解太子的情况。
李太傅稳住心绪,轻轻拨弄着盏盖,他担心太子中毒之事瞒不住前朝,万一明日早朝以前太子未能转醒,又该如何应对。
便在这时,外殿传来脚步声,他抬眼见小允子身后领进来一名十岁上下,稚气未褪的小子。
当他看清小子的面容,舒展的眉宇不禁高挑,下意识地从桌前起身,眼底带着难以置信。
“太傅,这位是贺府二公子,二公子自小习得医术,卑职恳请他进宫为皇上和殿下诊治。”
其实,不必小允子介绍,仅凭孩子那张熟悉不过的相貌,李太傅便猜到他的出身,思绪震惊得有些缓不过神。
在榻前为太子施针的两名太医,不由得抬眼看来,上上下下打量已经来到榻边的小子,疑惑之余难掩眼底轻视。
纵观他们还无法诊断太子所中之毒,可他们也不会相信一个屁大点的小子习得几年医术,便能越了他们的手艺。
李太傅见状,开口道,“有劳二位让这孩子试试。”
因李太傅开口,两位太医不敢不从,必恭必敬的应声挪到一旁看着。
丞延上前观察太子灰白的面色,伸手掀开太子的眼皮观察他的瞳孔,事后再执起他的手腕号脉。
两位太医见状,意外惊觉这孩子的手法确实是个练家子,不过,也只是医术的入门之学。
半晌,丞延面不改色的放下太子的手腕,睨了眼旁边的两名太医,礼貌地施了一礼,“有劳二位将太子身上的银针先行拔除。”
二位太医面面相觑,显然有些不愿,担心没了银针的压制,太子体内的毒素更快的通过血管脉络侵噬心肺。
李太傅见孩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得微微弯起嘴角,缓声道,“照他说的做。”
太医再不愿,也只能悻悻然的应声,“是,太傅。”
反正是李太傅让他们拔的,事后殿下的身子有个什么闪事,可怪罪不到他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