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慈生淡笑的放下茶盏,饶有意味的看向二人,“既如此,不知二位大人此前可商议出对策来?”
显然,二人被吴慈生话问得一噎,脸色更为铁青。
他们若是能想出好的法子,何必拉上吴慈生一块,再掏腰包这种事,谁又愿意多拿谁又愿意吃亏!
“诚如,南大人所说,贺知府背景深厚,不仅是太师及安国夫人的儿子,还是永安郡马,他与永安郡主随时牵制归附皇上手中的铁林军,想来,皇上也得对其忌惮三分。”
“本官还打听到,离京前他乃是太子先生,恩科状元,未来帝皇之师,几位大人心里所想,他难道算不出来!”
曹大人无语凝噎,半晌过后,直哼哼,“说这么多屁话,他身份再雄厚,既已来到甘州城,山高皇帝远,老子还拿捏不了一个文官不成!”
曹大人乃是吕家五皇子的党羽,如今朝廷虽已立储,可在他看来五皇子未必不能再争一把,最听不得什么未来皇帝这种话。
“曹大人此话在理!”南大人眼珠子一转,轻声附和,意有拱火。
吴慈生将二人的心思看在眼里,“别怪本官没提醒二位,贺知府身边的近卫乃师出修罗卫指挥使,跟来的几个是曾追随定国公与大长公主的军队统领,这只是看得见的,还有看不见的!”
经吴慈生这么一提醒,曹大人气晕的脑壳稍微清醒了半点,但不多。
曹大人气竭,“照你这么说,老子还动不了他不成!”
南大人见状,状似无意地喃喃道,“吴大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再掏腰包又岂是轻巧之事!”
“没错!”曹大人再次入套。
吴慈生淡然失笑,心道,将死之人必然该死,“很好,既如此,本官便听从二位大人之意。”
“……”
“啥意思,我们喊你来是商议,你给老子说听我们的意思!”曹大人勃然大怒。
吴慈生身边心腹,立马拔出腰间配刀,目光狠厉的盯着曹大人,“同我们大人道歉!”
咻咻咻!
偌大的堂厅,几方人马心腹全都拔出佩刀相向。
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在藩镇府早已见怪不怪,作为当事的三人,却全然不为所动。
曹大人哽着脖子,怒指着吴慈生的心腹阿目:“有你什么事!”
吴慈生勾了勾嘴角,示意阿目,道:“收起来,一个个拔刀的风把本官吹出风寒,难道还指着二位大人给本官请郎中不成!”
“……”
曹、南二人被吴慈生这番调侃的话术噎得不行,甚至怒极反笑,南大人道:“吴大人在眼下节骨眼竟还能谈笑风生,可见得吴大人是已经想好应对之策!”
吴慈生耸肩一笑,“方才本官已是表明,当务之急是先把知府衙门近两年来的官粮填补上,剩余的由二位大人决定,本官悉听尊便。”
二人这会算是看明白了,吴慈生就是个老泥鳅,现在他们三方谁先提出拿银子便等同得罪另两方,打破维持已久的铁序,谁又愿意做那出头鸟。
本来还想把吴慈生推出去挡枪头的二人,心底算盘落空,心底都盛着怒火,谁也不愿开那个口。
吴慈生不想跟一个没脑子一个满腹心计的人周旋下去,掸了掸衫袍起身,见二人满目警惕的看着他。
吴慈生置若罔闻的挑眉轻笑道,“本官,静待二位大人决议。”
说罢,领着心腹阿目在满室的低气压中,悠哉悠哉的双手背身离去。
气得曹大人再次跺脚,指着吴慈生又骂,“好你个姓吴的,别以为老子没了法子。”
南大人本想劝两句,当下再吵吵也没个结果,可在听见曹大人后面一番话,南大人立马又把抬起的手放下,眼底闪过几分隐晦之色。
出了议事堂,心腹阿目不由得在主子身边呢喃道,“大人,倘若那俩人想通了掏银子填补这笔亏空,大人您该如何。”
要知道,他家大人近两年来被迫与曹、南二人[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分到手里的部份粮食,早已私下悄悄派人分发给下面的老百姓。
主子一辈子清廉高洁,便连朝廷分到名下的官粮以及俸?,也都几乎着人送回祖地养活一家老小,平日里吃的是从关中低价采买回来的碎米充饥。
当真论及掏银子把这笔亏空填补上,主子定然掏不出更多银子,只怕到头来反而被曹、南二人抓了柄以此要挟。
吴慈生淡然一笑,顿住脚下步子,斜睨了眼身旁的阿目,“倘若这两人当真能想通这一点,何必还来寻本官商议,放心吧,想来也便是这几日,让贺大人当心着点儿。”
阿目抿了抿唇,他都快替主子急死了,见主子还是这般风轻云淡,又不得不压下内心急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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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知府衙门公务房内灯火通明,一面用木架展开的大型舆图,平面上座落的街道房屋清一色全是用黑墨标记的废地。
孟伯弦双手插腰,好笑的盯着面前的舆图,整个甘州城内最为突兀的莫过于知府和藩镇府两座衙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被战火燎过的废墟。
“不是我说贺兄,咱要将这整城池建起来,少说也得一年半截,花费大把人力物力金钱,回头万一没人卖我们的账可如何是好!”
兄弟的忧虑,年庚自已是想好了,只见他勾唇淡笑,用朱砂红墨在城池四方分别画了个圈。
“孟兄以为,衙门此次为何要大张旗鼓从关中一带采置粮食。”
孟伯弦闻言,皱眉想了想,忽然间恍然大悟,“好你个贺兄,连兵法都用上了,这招势张声势若能用好了,确实是个好法子。”
“自然如此。”年庚拎着笔斗的双手背身,挺直腰背望着面前的舆图,“想让这座废城起死回生,岂能光靠滞留在肃城州的百姓,当年肃州城在西戎王手里时,曾与大庆开通过边关互市。”
“若非西戎王起先滋扰大庆边关,肃州城与关中一带的百姓生活不比咱老家兖州城差,初起战火之时,盘踞肃州城已久的大户商贾,举家迁移关中一带,我们华夏人最讲究[故土难离]。”
孟伯弦心下了然,点头道,“贺兄说的没错,只要迁移至关中一带的商贾得知甘州城池再建,又见得官府声势浩荡的从关中采置物需,难免生起归根结蒂的念头,自然会派人回祖地打探一番。”
年庚笑了笑,他要的正是这般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