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略知当年之事,不过,你又有何证明让本官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相信你便是宋标大人的遗孤!”年庚直言不讳。
阿满抹了把泪,连忙从裤腰取出一条卷纸,“大人,吴伯伯让我见着大人您,便将此物交到您手上。”
魏宗拿过信签,递到年庚面前。
年庚展开信签,寥寥数语可见得吴大人远在肃州,也非全然不知京中近一年的变数。
“有意思!”年庚说罢,将信签递给身旁好奇死的孟伯弦。
孟伯弦接过信签,看完后大大抽了口凉气,再看向阿满时,不免带有一丝恻隐之心。
他对上年庚的眼神,好奇好友的决定。
年庚缓了缓,看向墨白,“本官要会一会这位吴大人。”
墨白心下了然,颌首转身离开。
“魏宗,把他先带到后院,对府里人便说是孟先生收留下的义子。”
阿满大为吃惊的看向两位大人,机灵的再次下跪磕了个晌头,“多谢大人。”
原扬着笑容的孟伯弦嘴角一抽,想说什么。
“孟兄膝下无子,又不愿再婚,收养义子自不会令人所疑。”
“……”
见孟伯弦有所犹豫,年庚淡笑道,“要不,今儿往京中送回的家书,让我家娘子为孟兄择一门好的妻——。”
“打住,老子收下还不行嘛!”孟伯弦立马截去他的话,感觉头发丝都跟着发麻。
他早已打定主意,这辈子不可能再娶,孤家寡人何乐而不为。
当然,他也知道贺兄的用意。
倘若这小子当真是宋氏遗孤,以皇上对宋家灭门案的重视,将来必定对这小子有所补偿,而他作为孩子的义父,变相在皇上面前邀了一功,于他多有益处。
如果这孩子并非宋家人,而是有心人派来的棋子,没什么把棋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更保稳。
年庚不禁压下嘴边的笑,饶有意味的觑了眼小子,“怎的,不知道喊人了!”
“是,大人!”
“阿满,见过义父!”
起初还有些排斥的孟伯弦,听闻孩子这声[义父],莫明心头一颤。
要说他不想成婚的心情是真的,可每回看见贺兄家中儿女绕膝,不羡慕是假的。
眼下他无疼当爹,似乎是件不错的事,脸上不觉微微扬起一笑,“好小子,有眼力。”
得了大人的夸,阿满感激的再度红了眼眶,“多谢义父。”
“有劳魏兄先把孩子带下去吧。”
魏宗从最先的震惊中恍过神,愣愣点头,“哎,好的。”
再看身旁这小子,心道还挺会走狗屎运,得了他家主君的庇护,谁还敢伤他半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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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镇府,布政使司公务书房。
年若五旬的布政使吴大人,双手背身听完心腹的禀报,悠悠的长出一口气,眼底满是欣慰。
“大人,您怎知新来的知府还有皇上,便一定会护下那孩子。”
吴慈生淡淡地弯起嘴角,“至少比他流落在外朝不保夕来得周全,贺大人乃太师之子,当年,本官曾有幸与太师打过几回照面,是位心系家国民生大义的先生,皇上会不会保下这孩子,本官不敢忖度,但齐先生的后人,——他会。”
最后一句话,他语气带着肯定,正说着,紧闭的房门轻轻叩响。
吴慈生不觉蹙起眉头,扫了心腹一眼,主仆俩皆提起心防。
“大人,曹大人和南大人命卑职前来与您知会,两位大人在议事堂等您。”
听闻此,吴慈生默然松开眉宇,淡声应道:“知道了。”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远离,吴慈生缓声交待心腹,“你找个时机,将按察使内狱关押的几人名录递到贺知府手里。”
“是。”
藩镇府议事厅内,按察使曹大人以及都指挥使南大人脸色阴沉,目光恶狠狠的扫了眼跪地的几名巡察。
原是回府里告状的巡察,当下个个吓得心提上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出的低下头去。
很快,吴慈生缓步来到议事厅,见着堂厅里跪地的几人,以及两位同僚黑着的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他却面色不显来到上首的位置,态度不紧不慢的撩袍落座,“不知二位大人,何事寻本官相议。”
三人在藩镇府内属于互相制衡的关系,平日谁也不服谁,有些事只要不摆到明面,彼此间心照不宣得过且过。
按察使曹大人瞥了眼都指挥使南大人,二人似也在心底衡量接下来该说的话。
吴慈生自然知道他们所为何事商议,不过是这两年间藩镇府私自扣下知府的官粮,还有朝廷每半年往地方押运来的赈济粮食。
“听说,今儿知府衙门开仓放粮,新来的知府从京中押运来了万斤麸糠。”吴慈生端起茶盏,悠悠的摩擦盏盖,目光凛凛的落在前边跪地的几名巡察。
“二位大人的巡察是想尝尝该分到老百姓手里的麸糠,是个什么味道?”
吴慈生此话一出,二人更是气恨的瞪了眼下边的几个巡察。
跪地的几人吓得浑身哆嗦,压根不敢再为自己辩驳半句。
曹大人清了清嗓门,道:“吴大人,此事关乎的是整个藩镇府,你也别坐着说什么风凉话。”
南大人冷着脸,瞥了他俩一眼,说:“正是此理,难道,朝廷押运来的赈济粮还有官粮,只有按察使司和我们军都使司得了好不成!”
吴慈生料定他们会这么说,半点不觉意外,继而道:“今儿新来的知府为其下官向藩镇府讨要官粮,并未提及赈济粮,二位大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本官记得仓房还有半数囤粮,及时补上亏欠知府的官粮才是最为紧要。”
南大人再次冷声道,“这事,不必吴大人提,先前我和曹大人已经决定,先把官粮给人送过去。可是,吴大人难道不知,新来的知府是何背景,近两年来的赈济粮可不是笔小数目,他难道愿意就此罢休?”
说到这,曹和南二人气极败坏的又瞪了眼跪地的几人,好端端的非得上赶子去招人现眼,如今好了,直接让人抓了把柄摆到明面。
不说赈济粮早已分摊干净,即便再掏腰包填补上这笔亏空,那也不是笔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