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大人越说越来劲,愤慨处还用袖子揩了揩眼角的泪,直把孟伯弦都看傻了眼。
乖乖,这委屈可不小!
年庚抿了抿唇,抽了口气道,“我离京前到户部落款领取赈灾粮,在户部造册的账本上实在记录这两年来,每隔半年朝廷便往甘州藩镇府拨下一批粮食,其中包括分发给下面知府州府以及县府的官粮。”
“……”
彭大人哽咽的声音一噎,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年庚声音不大,可身边离得及的衙役都听见了,抽气声中恶狠狠的瞪了眼衙门口想撒泼的巡察,拔出腰间配刀便要冲过去。
“王八蛋,我宰了这群无赖!”
“原来是藩镇府这群不要脸的,昧了咱们两年的口粮,杀了他们。”
压抑在心底里的委屈,当得知真相那刻瞬间撕裂一个破口,满腔的愤怒在所有人眼中点燃了熊熊烈火。
那几名巡察见状,躲闪着老百姓的抨击边下意识的往后退,心想,知府衙门的人怎么敢对他们藩镇府提刀的。
年庚给身旁的孟伯弦和墨白使了个眼色,知府衙役个个瘦得跟个猴似的,哪里是巡察们的对手,毫不夸张的能被一手一个拎起到半空。
老百姓眼见几名凶神恶煞的巡察忽然举刀相向,先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也撒了,麻溜的纷纷后退。
在巡察刀口落在几名衙役身上之际,说时迟那时快,一抹从门口窜出来的黑影,脚下蹬着石阶凌空飞来,几脚重重踹向几名巡察的胸口。
“唉哟——!”
巡察们猝不及防,捂着胸口摔倒在地,不可思议的望着落在面前的黑衣人。
这人,是知府身边的护卫,刚才他们就见到这人一直站在知府身边,没想到,身手如此了得。
巡察心生惧意,但一想到身后的倚仗,立马咬着牙撑起身子,怒斥道:“好你们个知府,居然敢对我们藩镇府动手!”
不想几人刚提着刀从地上站起,便看见立在廊下新来的知府缓步近前,面色平静目光冷凛的看着他们。
“今日之事你们大可回去与你们几位大人如实禀报,本官倒是想会会几位大人,这两年来吃下肚子里的粮食可结出了多少油水!”
嗡——!
年庚的话顿时让几名巡察脸色大惊,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彭大人带着衙役跟过来,双手插腰宛如狗仗人势之姿,昂首挺胸地往他们跟前啐了口唾沫:“我呸!我们大人说的没错,这两年来你们藩镇府昧下多少,我们大人都会替我们讨回来。”
衙役也都来了气势,“没错,赶紧滚回去跟你们大人告状,我们大人才不怕你们大人呢!”
“最好让你们大人都过来,带上你们这帮狗腿,咱们好好打一架!”
“成日装得二五八六,感情老子挖了两年的树根全是你们给害的,我呸~。”
年庚:……
虽然吧,但这群[孩子]确实可怜得紧。
孟伯弦强压着才忍住笑,瞧瞧,要不是他们来,还不知道一座城里官员与官员之间的欺压,宛如市井角斗般可笑。
“怎的,还不滚吗!”孟伯弦双手环胸,冷笑声道。
几名巡察算是见识了新来知府的官威,心里憋着火气,愤愤然的扭头离开。
彭大人头回看见藩镇府的人在他们面前碰壁心里直呼痛快,看向贺年庚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更像是找到了最坚实的靠山。
年庚缓了缓神,回头睨了眼彭大人,受不了他讨好谄媚的笑脸,淡声道:“让人把最新的公告张贴出来吧。”
“哎,好嘞。”彭大人麻溜去办。
墨白刚才展露的身手落在周边老百姓的眼里,同样是一番震慑,深知这位新来的知府可不像原先当官的好欺负。
咚,咚,咚~
衙役们张贴出新告示,敲响铜锣,“看好了看好了,识字的不识字的都往这边看一看。”
年庚和孟伯弦闻声回头,止不住面面相觑摇头失笑。
随着衙役话落,老百姓纷纷围上前,七嘴八舌场面轰然嗓动。
“有谁识字的给看看,这上头写的啥?”
衙役被挤得快站不住脚,得了彭大人的眼神示意,清了清嗓门道,“大家都听好了,朝廷和我们大人心系百姓生存艰辛,明日起主动来衙门报名徭役的老百姓,每人每日都能领到五两麸糠和工钱。”
老百姓们听闻徭役能领到粮食,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马踊跃举手道:“当真有五两的粮食,官府没骗人?”
彭大人听到质疑声,脸色一瞬间的尴尬难看,“说的什么话,官府贴出的告示还能有假?”
“那可不一定,之前你们官府不也出过这样的告示,最后还欠我们好些天粮食没兑现。”
“对啊,工钱不工钱的咱不在乎,咱要的是能吃进肚里的粮食。”
年庚和孟伯弦正往这边走来,听见老百姓这些话,大为震惊的看向彭大人以及正在造册的卢大人。
对上上锋投来的目光,彭大人愈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们还什么不明白的。
孟伯弦无语失笑,“贺兄,不是我说,人无语的时候当真会发笑。”
年庚:……
孟伯弦继续道,“昨儿咱俩已是看过衙门现有的账簿,还欠关中那边几座衙门合计几百斤的粮食,简直是笔烂账。”
“要不是有你和嫂夫人私下贴补垫出一笔钱,仅靠朝廷拨下的那笔赈济银子,恐怕连城门楼都修不起来。”
诚如孟伯弦所言,区区一万两的赈济银在甘州城里不过是杯水车薪,重振城池处处需花费大把银子,即便算上锦绣给他贴补上的两万两,也远远不足。
所以,年庚在心里已有了一番计划,借给衙门的两万两是唯一的筹码,倘若顺利,甘州城便能在短时日内筹集资金大肆兴建,这也是他为何要给徭役的老百姓发工钱的原因。
现在在甘州城老百姓眼里,一碗救命的米粥都比黄金贵重,老百姓碗里的米粥便成了托举起一座城池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