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上,接到福州边关紧急军报,满堂朝臣纷纷提起一口气。
“启禀皇上,夷州流匪猖獗无度,几番滋扰福州百姓太平,福州漳州一带已被流匪攻陷,倘若朝廷再不派兵镇压,驻守在福州城一带的兵将恐怕难抵有备而来的流匪。”
随着八百里加急战报,兵部尚书苏大人第一个跪地请旨。
众臣觉得兵部尚书此言不差,夷州本是华夏至关重要的海域领土,常年备受氓流匪徒占岛为主,眼下竟敢肆意滋扰福州一带,朝廷倘若置之不理,福州城岂不成了流匪第二个大本营。
龙椅上的萧帝用帕子捂住口鼻,轻轻咳嗽了几声,看向下方平台上的太子,“依太子之见,夷州打是不打?”
萧承立马拱手道,“回皇上,臣以为夷州是尽早归附大庆,这么些年,朝廷放任近臂之地,助涨盘踞驻匪气焰,大庆若不趁此机拿下夷州,他日边番小国岂不随意践踏我大庆国疆。”
太子的一番陈词,深得萧帝满意,他看向下首众臣,尤其是掌管国库的户部尚书,现在这些个老臣总算是开了窍。
“好!流匪肆意犯我大庆,收复夷州乃巩固国本。现命右军都督魏老将军,左军佥事梁少将,携领铁林军即刻前赴福州,为我大庆一举拿下夷州。”
魏老将军和梁子玉连忙出例跪首,“微臣领命!”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铁林军兵将素了这么些年,终于能再为朝廷所用,当日魏老将军和梁子玉便整装携领兵半出城,赶往福州平定外患。
邢如则听闻消息时,目光悠深地望了眼窗外随风拂过的连绵细雨,嘴角不觉泛起意味深长的弧度,落下手中执起的一枚棋子!
——————
肃州,甘州府衙。
翌日一早,开仓放粮的公告一经张贴,城里城外的百姓蜂拥而至,所有领取赈济粮的百姓,在衙门外排起长队。
县衙大门的宽廊下临时摆出一张长案,推官卢大人与手下职官专程给每一位领取赈济粮的百姓,开具全新的朝廷户籍文书,再交由一旁的通判彭大人过目,落下衙门官印。
重造人口户籍文书是年庚的意思,接下来的三年,他需实时掌握管辖地方百姓人口信息。
眼瞧排起长龙队伍的街道,起初几位大人还担心百姓若发现领到的赈济粮是麸糠,难免对衙门生怨,从而引起暴动的场面,于是将衙门所有的差役全数安排守在门外。
然而事实却超乎他们的预料,百姓人手领到一斤半两的麸糠,嘴角笑得快咧到耳后根的位置。
年庚和孟伯弦双手背身站在衙门口,望着在底层挣扎的老百姓,内心早已暗涌不迭。
这样的场面他们都是经历过的,二十多年前,整个兖州城虽未被战火波及却连年干旱,万河村后面的那条河史无前例的干涸,田地被日头晒得干裂,粮食皆被烧死,兖州城虽未等到战火,却等来了前朝官兵的大肆征税。
若有反抗的村民,当场打死也是寻常之事,到头来遭罪的依旧是无辜的老百姓。
当时村民们饿得到山上挖树皮,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粮食,因为粮食早就被镇城的大户清空,那个时候,年仅六岁的年庚记得父亲说起,倘若战火平息,朝廷吝啬一口麸糠也是百姓活命的根本。
孟伯弦望了眼衙门高台外,无边无际的废墟街道,暗叹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片地方可不好整治,如贺兄所言,当务之急确实是得先把城镇建设重整。”
年庚睨他一眼,嘴角微笑道,“城里恢复生机,方好引来周边的商人,日子总归是会好过的。”
二人说着话,忽然,前边传来衙役的暴喝,“嘿~,我说你们藩镇府好不要脸,今儿我们衙门是给城里百姓发放赈济,轮得着你们藩镇府的人来混水摸鱼嘛!”
随着衙役这声喝斥,那些排着队的老百姓个个也都对几名藩镇府的巡察露出凶狠的[獠牙],“就是,别以为腰上别着个刀就能到俺们面前耍横,跟俺们抢粮食,肠子给你拽出来。”
“……”
几名巡察被老百姓和衙役一通羞辱,气得脸色铁青又涨红,怒极反斥道:“切~,老子几个不过是来瞅一眼,谁稀罕你们衙门那点麸糠,狗都不吃。”
这时,一名柱着木棍腿有点拐的老汉,一蹦三尺高提着榻就往前抽去,“去你大爷的,你爷爷我今儿个就把你打成孙子,兄弟们打死他们——。”
霎时间,场面乱作一团,原本一个个饿得没什么力气的老百姓,全都撸起了袖子上去就抽。
生生挨了打的几名巡察气急败坏,想拔出腰间配刀震慑[刁民],不想,衙门那班他们以往看不上眼的[小孙子]也都跟着拔出腰间的刀来与他们对质。
老百姓眼瞅着衙役全都站在他们这方,更是有恃无恐,反正天皇老子来了都别想跟他们抢那口粮食。
年庚见状不觉皱起眉宇,看向一旁从容淡定的彭大人,卢大人和下职官员更是置若罔闻的为老百姓做登记发粮食,好像外头的事情跟衙门半点干系没有。
不禁觉得有几分意思,“衙门和藩镇府司可是曾起过膈合?”
按理说,知府衙门乃地方藩镇府的下属官衙,藩镇府衙设有掌一州之政的布政使大人,掌一州刑狱的提刑按察大人,以及掌一州军事负责地方卫所军队的都指挥使大人。
知府衙门虽不一定依附藩镇府衙生存,但很多时候离不开藩镇府的支援,两衙相争地位悬殊,可见得膈合不小。
提到这个,彭大人就满脸的晦气,“大人您有所不知。”
说罢指着不远处,隔着废墟隐约可见的一座比知府衙门更雄伟的建筑,如同孩子与长辈告状似的语态,说道:“那里可是住着一班泼皮无赖,两年前,咱们初来地方还是相处得不错。”
“大人您也瞧见,咱们衙门现在过的是什么苦日子,藩镇府过的又是什么日子,藩镇府两年前从我们衙门借走了五百斤粮食,眼睁睁看着咱们到关中衙门借粮食,一群泼皮成日吃香的喝辣的硬是扣下咱的五百斤粮食啊!”
孟伯弦闻言不禁来了几分兴致,皆因彭大人声情并茂,眼角都快溢出泪花来,可见真真是被欺负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