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安青垂眸定定的望着跟前的人,许是因为一直生活在巨大的谎言中,现在的他又怎会轻易相信邢浩的三两句话。
邢浩似料到主子的反应,他继续道,“大爷,前些天卑职暗自跟踪邢植到城郊外的一处庄子,发现里面藏了十几名身患重疾的幼童,个个身上都长满红疹。今日城中突发痘疹,卑职怀疑此事是邢植利用那些孩子将疫病带入城里。”
邢安青听到这,不由得挑了挑眉,“你跟踪邢植?意欲何为?”
邢浩低头抿了抿唇,抱拳的手指关节不觉紧了几分,“大爷,卑职怀疑我爹当年无故失踪是邢二……。”
邢浩的老子原是邢如章身边最得用的副手,尤其得他年幼时在驻营,邢如章突然重用起从祖地来的族人邢二,而且处处抵防他老子。
邢浩曾听老子在私底下与母亲提及,觉得邢二此人不对劲,没多久母亲突染重疾离世,再之后他老子也不知所踪。
邢浩知道一时半会,光凭自己的直觉是解释不通,“大爷,无论您信不信卑职,卑职此生绝不会背叛主子。卑职觉得邢植当下出府,该是又前往那处庄子。”
邢安青缓了缓,目光平静得盯着邢浩,半晌道:“你想怎么做?”
“拿下邢植,控制城外那座庄子,大爷您不也想知道主君背地里让邢植所为之事,卑职愿为主子扫清障碍。”
邢安青笑了笑,微微仰起下巴深吸了口气,明显放松了几分戒备,“好,我要看到的是结果。”
“是。”邢浩把握十足的起身离去。
望着再度关上的房门,邢安青晦莫如深敛起眸色。
如果事情真如邢浩所说,邢如则在城里制造痘疹疫病,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造成舆论与恐慌。
据他所知,大人少能感染小儿的水痘,除非身体孱弱者,成年人一旦染上痘疫,致死风险是小儿的几倍。
思及此,邢安青不觉握紧了背身的双拳,即刻抬步离开自己的书房。
——————
贺府,语风斋。
丞舟已经醒了,身体仍在持续低热,身上脸上的瘙痒如同蚂蚁不停啃噬他的皮肉,让他想挠又不敢挠,极力强忍下这役难耐。
锦绣用帕子仔细为孩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少游乖,你礼爷爷说了好生躺几天,待痘子发出来了便好了。”
丞舟望着娘亲在榻边为他侍疾,心里即难受又感动,微策红着眼眶,“娘亲,让您操心了。”
“说的什么话。”孩子的懂事,再次让锦绣险些止不住眼底的泪,嗔笑道:“娘亲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等你好了,娘亲带你们到郊外庄子住几日,前阵子你们不是说,书院的先生让你们写实,你爹爹离京前已经让你年忠小叔在庄外置办了座不错的庄子,山清水秀靠海环山,待你年忠小叔带人把庄子修葺一番,日后你们随时可以去住。”
丞舟高兴得扬起一笑,抬起手想为娘亲拭泪,似发现自己手背上长满了红疹,又连忙放下。
“娘亲,少游很快就能好。”
“好。”锦绣握住孩子放到半空的手,轻轻为他吹去皮肤上的骚养,“娘亲和你弟弟妹妹都等你好起来。”
“嗯嗯。”
望着懂事的长子,锦绣眨去眼底的泪,虽然礼大夫说孩子的痘疫不算严重,可看见孩子这般难受,当娘又怎会不心疼。
如同一把把尖刀一下又一下的剜着她的心脏,眼下年庚不在京城,她必然要护好家里所有孩子。
——————
城郊庄子。
邢植不敌邢浩的武力,接连遭到重击倒地吐出一大口血水,不可思议的望着脸上戴着面巾,却无比熟悉的眉眼。
“邢浩,你怎么敢!”摔倒在地上的邢植,紧捂着胸口,气愤的问。
“各为其主,若真正算起来,你欠我的可不止这一点。”
邢植不明所以然,守在庄子上的打手也都被邢浩带来的人一击毙命,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倒一地。
这时,后头院子里传出孩子的哭声,一个个蒙面汉子一手夹着一个把里头的孩子全带了出来,“孩子全在这了。”
邢浩望着一个个脸上脖子上发满痘疹的孩子,冷声道:“把人带到咱们的庄子上,让候在那里的大夫仔细给他们用药。”
说罢,垂眸望着眼底下的手下败将,“这人也一并带上,关押起来。”
“是!”
邢植气极败坏,捂着胸口便要爬起来,“你敢,唔——。”
狠话撩到一半,再度被邢浩毫不情的踹倒,两名蒙面汉子近前一左一右的用麻绳将人捆绑,随便一团破布堵住了邢植大喊大叫的嘴。
邢浩冷眼看着这一切,几名蒙面汉子从马车里提下一坛坛火油,洒遍院子的周围。
最后,邢浩接过手下递来的火把,随着火把撩下,[轰]声闷晌,火光顺着火油很快将整座院子吞噬。
那些身染痘疹的孩子和被五花大绑的邢植,分别被丢上了两辆马车,一行人快速离开此处。
——————
夜幕渐深,邢如章一直没等到邢植回禀,敛起老眸深思片刻,大概猜到事情发生了转变。
他从棋盘中悠悠起身,不紧不慢的望着眼前的黑衣护卫,“邢植废了,不过也无妨,影响不了大局,倒是让本君小瞧了咱这座府邸里的人。”
黑衣护卫不解,皱着眉头道,“主君,您是说咱府里混入了他人耳目。”
邢如章笑着摇头,淡声道:“恐怕是生起疑心的内贼!”
护卫震惊得屏住呼吸,主君意有所指之人在他心底呼之欲出。
邢如章继续道,“罢了,他有几分头脑,本君还是知道的,与其把他杀了,倒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仔细盯着他近来的动向。”
“是,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