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城,长街如织,人潮涌动。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水墨滴入斑斓画卷,悄然汇入人流。
是月常青与末晓浮。
末晓浮久居善阐黑龙潭,潭水润泽,将他原本的苍白肤色染上了一层难得的暖意。
两人皆是清俊出尘,行于市井,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月常青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目光如梭,在攒动的人头间急切地搜寻。
他低声叹息,带着一丝无奈的焦灼:
“我们反应到,可儿……明明就在附近,这孩子,究竟跑去了哪里?”
末晓浮见他如此,不禁莞尔。
他抬手拂去肩上落下的阳光,声音温润如玉:
“常青,你忘了,可儿自幼长于黑龙潭,何曾见过这般繁华景象?”
他环顾四周,目光掠过那些发色各异、天生异瞳的行人,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你看,这白玉城本就龙蛇混杂,奇人异士数不胜数。”
“可儿的与众不同,在此处反倒成了寻常。”
“再者……”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骄傲: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我们时时看护的小女孩了。”
“寻常宵小,近不了她的身。”
他轻轻拍了拍月常青的肩,语气温和而笃定:
“放宽心,让她自己闯荡一番,未必是坏事。”
末晓浮温润的话语,如清泉流过月常青焦灼的心田,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缓缓松弛。
他长舒一口气,紧锁的眉心也随之舒展,郑重地看向末晓浮,眼中满是真诚的谢意。
“你说得对。”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感慨:
“我未能恢复人形的那段时日,可儿……多亏有你。”
末晓浮闻言,只是浅浅一笑,那笑容里仿佛盛着善阐黑龙潭的月光,清澈而宁静。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他抬眼望向远方鳞次栉比的楼阁,目光悠远。
“我与可儿,是师徒,亦是家人。”
“这缘份,早已刻在骨子里,与你们父女之情,不过是形态不同罢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月常青身上,语气轻松了些:
“这白玉城如此热闹,我们便当是休憩一番。”
“可儿是只自由的鸟,飞累了,自会归巢。”
月常青望着他坦然的神情,心中最后的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点了点头,唇角终于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
“好,我们便在此等她。”
九重天,繁花如海,仙气氤氲。
岩洪超与凌博渊,一红一白,并肩漫步于花径之上。
那朱红,是燃尽天际的烈焰,张扬而炽热;那雪白,是凝于眉间的霜雪,孤高而清绝。
二人身影交错,便在这如画仙境中,泼洒出最惊心动魄的一笔浓墨与留白。
“终于出来了!”
岩洪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他伸了个懒腰,仿佛要将积攒已久的沉闷都一扫而空。
他侧过头,对凌博渊抱怨道:
“凌深,我跟你说,再把我关下去,我可要发霉了!”
凌博渊的目光从远处的云海收回,轻轻落在他带笑的侧脸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岩洪超所有的鲜活与喧嚣都稳稳地网在其中。
他没有回答,只是唇角极轻微地动了一下,随即迈开脚步,自然而然地跟上了岩洪超的节奏。
一个是灼灼燃烧的火焰,一个是静默包容的深海。
火焰尽情跳跃,而深海,始终都在。
一股煞气如一根毒刺,毫无征兆地扎入神识。
岩洪超的脚步瞬间凝固,脸上的轻松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凝重。
他闭上眼,神识如潮水般向下界铺开,探寻那股邪恶的根源。
凌博渊的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颤。
平日里古井无波的瞳孔深处,翻涌着冰封的怒火与杀伐。
又是谁,在祸害苍生?!
埃罗国的方向,煞气如墨,岩洪超的目光也随之沉了沉。
他侧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凌深,是埃罗国。”
凌博渊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胶着在他身上,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你可想好了?
岩洪超迎上他的视线,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我们下去看看,好不好?”
凌博渊的眼神愈发深沉,那担忧如潮水般,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知道,岩洪超的骄傲,从不允许示弱。
“放心吧。”
岩洪超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轻快起来:
“我这副破身子,自己有数。”
他故意顿了顿,才献宝似的亮出腰间的灵宠珠。
“再说了,我还有狐王护驾呢!”
他向前一步,几乎贴在凌博渊身前,望着他,眼眸亮得惊人:
“还有……”
“凌深,你不会让我有事的,对不对?”
这句近乎依赖的低语,终于让凌博渊冰封的心湖裂开一道缝隙。
他唇角极轻地勾起,那抹笑意虽浅,却足以让周遭的仙气都温柔几分。
他应道:
“嗯。”
得到许可,岩洪超立刻笑开了花,他紧紧握住凌博渊的手,像是握住了全世界的安心:
“我就知道!”
“我跟你说,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了,我们快走吧!”
凌博渊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反手扣紧。
仙力微动,空间扭曲,下一刻,只余下风中一句消散的余音:
“好。”
夜色如墨,泼满了整个凡间。
寂静,是今夜月牙居唯一的声响。
下一瞬,十余道黑影如鬼魅般拔地而起,足尖在屋檐上轻点,悄无声息地越过围墙,潜入庭院。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是暗夜里伸出的同一只利爪。
“铮——!”
一声清越的刀鸣,划破了死寂!
仿佛是信号,刹那间,四周的暗影中骤然亮起数十道寒光!
黑衣人显然早有准备,他们不退反进,身形交错,瞬间与侍卫们撞在一起。
刀光剑影在狭小的庭院中疯狂交织,火星四溅,映出一张张冰冷或狰狞的面孔。
一名侍卫的长刀刚劈至半空,就被两柄短刃从诡异的角度刺穿了咽喉;另一名黑衣人则被三名侍卫合力围攻,剑网如织,最终被一枪洞穿胸膛,闷哼倒地。
埋伏已久的侍卫从假山后、屋檐下、廊柱旁暴起而出,刀剑出鞘之声连成一片,汇成一道金属的交响。
兵器碰撞的脆响、沉闷的击打声、濒死的嘶吼与压抑的喘息,在这方寸之地激烈奏鸣。
月牙居,已化作一座血腥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