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柱把江湖人带到林缚面前时,林缚正在给新造的箭支装箭头。他抬头打量着这群人,目光在白面书生的折扇上停了停 —— 那扇子看着普通,扇骨却闪着金属的冷光,显然不是用来纳凉的。
“林大人,久仰。” 白面书生拱手作揖,动作行云流水,倒比朝堂上的文官顺眼多了,“在下苏文,江湖人称‘玉面书生’。这几位是我的弟兄,擅长追踪、暗器,还有…… 打架。”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旁边一个络腮胡大汉却 “啪” 地拍了下胸脯,露出结实的肌肉,吓得旁边的新兵往后缩了缩。
林缚放下手里的箭头,慢悠悠地问:“江湖人放着逍遥日子不过,来我这军屯凑啥热闹?”
苏文收起折扇,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们在山东得罪了锦衣卫,没地方去了。听说林大人这里用人,又听说大人刚赢了后金骑兵,是条好汉,就想来讨口饭吃,顺便…… 找个靠山。”
这话够实在,实在得让赵虎都愣住了。他见过想当官的、想发财的,没见过这么直白说 “要找靠山” 的。
“讨饭吃可以,” 林缚拿起一支箭,搭在弓上,对着五十步外的靶子射去,“嗖” 的一声,正中靶心,“但军屯不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得有投名状。”
“投名状?” 苏文眼睛一亮,“大人要啥?后金的脑袋?还是李剥皮的家产?”
“都不要,” 林缚指了指正在训练的新兵,他们挥刀的动作歪歪扭扭,像在砍柴火,“教他们把刀耍利索点。要是能让他们半个月内学会劈砍格挡,就算你们的投名状。”
苏文愣了愣,随即笑了:“这容易。练武跟种地一样,得讲章法。大人信得过我们,我们就露两手。”
赵虎在旁边撇嘴:“吹牛吧?我们练了半年都没学好,你们半个月就能教会?”
络腮胡大汉不服气:“要不要打赌?要是教不会,我们立马走人,还帮大人免费打三个月杂!”
“赌就赌!” 赵虎正愁没人干活,“要是教会了,我请你们喝最好的酒!”
接下来的半个月,军屯的训练场热闹起来。苏文教新兵们扎马步,说 “这跟种地蹲苗一个理,根扎得稳,苗才能长好”;络腮胡教劈刀,演示时一刀劈断三块木板,吓得新兵们直吐舌头;还有个瘦高个,看着不起眼,却能把飞刀扔得百发百中,教新兵们练暗器防身。
王二柱学得最认真。他以前挥刀全靠蛮力,苏文教他 “用腰劲带臂力,就像甩鞭子,末梢才有力”,练了几天,果然觉得省力多了,劈柴都比以前快。
“苏先生,” 王二柱休息时问,“你们江湖人不是讲究‘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吗?咋还需要靠山?”
苏文扇着扇子,叹了口气:“侠之大者也得吃饭啊。以前在山东,我们帮百姓出头,得罪了当地的劣绅,那劣绅勾结锦衣卫,到处抓我们。没个靠山,别说为民,连自己都保不住。就像你们种地,得有田埂挡着,不然水都流跑了。”
这话被路过的林缚听见了,他停下脚步:“说得没错。靠山不是用来欺负人,是用来护住自己人。你们护住军屯的弟兄,我就护住你们。”
苏文眼睛一亮,对着林缚拱手:“大人是明白人!”
半个月期满那天,赵虎组织了场比试。新兵们分成两组,一组由苏文他们教,一组按老法子练。结果可想而知,苏文教的组劈砍精准,格挡利落,把另一组打得节节败退。
“服了,服了!” 赵虎拍着苏文的肩膀,“我这就去打酒,咱们不醉不归!”
酒桌上,络腮胡喝多了,说起他们的往事。原来他们是 “清风寨” 的,以前在山上劫富济贫,后来被官府围剿,才流落到此。“劫富济贫听着威风,” 络腮胡抹了把嘴,“可没吃的,没住的,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啥也干不成。还是林大人这里好,有饭吃,有仗打,踏实。”
苏文没多喝,他对林缚说:“大人,后金肯定还会来,他们的骑兵厉害,咱们得有应对的法子。我认识些擅长马术的江湖朋友,要是能请来,说不定能帮上忙。”
林缚眼睛一亮:“能请动吗?”
“只要有饭吃,有靠山,” 苏文笑了,“江湖人最讲义气。我去写封信,他们准来。”
正说着,一个哨兵慌慌张张地跑来:“大人,不好了!李剥皮家的家丁,把咱们运粮的车给劫了!”
赵虎 “啪” 地放下酒碗:“反了他了!敢动咱们军屯的粮!”
苏文站起身:“大人,这投名状,我们替您取回来!”
他带着络腮胡和瘦高个,骑上三匹缴获的战马,直奔李剥皮的庄子。赵虎不放心,带着十个新兵随后赶来,却见庄子门口一片狼藉,家丁们被捆成一团,李剥皮正被络腮胡揪着衣领,吓得瑟瑟发抖。
“林大人的粮也敢动?” 络腮胡怒吼,“信不信我拆了你的庄子!”
苏文则在清点粮食,见赵虎来了,笑道:“幸不辱命,粮食一粒没少,还‘借’了李剥皮十石米,算是赔偿。”
李剥皮哭丧着脸:“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赵虎本想把他带回军屯问罪,苏文却使了个眼色:“放他一马,让他传个话,林大人的东西,不好抢。”
回去的路上,赵虎不解:“为啥放了他?”
“留着有用,” 苏文说,“这种人就像地里的虫,留着能提醒咱们防虫。真把他踩死了,说不定来条更厉害的。”
林缚听说了这事,对苏文更看重了。他知道,这些江湖人不光会打架,还有脑子,是真能帮上忙的。
这天,苏文的朋友到了。为首的是个矮胖子,骑着匹瘸腿马,看着像个厨子,却自称 “马王”,说 “天下的马,就没有我驯不服的”。他一到军屯,就直奔马厩,摸着缴获的战马说:“这些马都是好料,就是没驯好,跟野驴似的。”
矮胖子当场露了手绝活,他不用鞭子,只靠几声呼哨,就让最烈的那匹白马乖乖趴下,看得新兵们目瞪口呆。
“林大人,” 矮胖子拍着胸脯,“要是信得过我,我来驯马,保证让它们比后金的战马还听话!”
林缚正愁没人驯马,大喜过望:“太好了!我这就给你拨人手,需要啥尽管说!”
苏文看着这一幕,对林缚说:“大人,我这朋友不仅会驯马,还会教骑术。他教出来的骑手,能在马上射箭,比后金骑兵厉害多了。”
林缚眼睛一亮,刚想说什么,却见王二柱带着一个江湖人跑来,那江湖人背着个药箱,手里拿着几根银针,急道:“大人,有个新兵练劈刀伤了筋,我能治!”
林缚看着那江湖人熟练地给新兵扎针,突然意识到,这些江湖人里,藏着不少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