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一声 “列阵”,三十多个新兵迅速按照训练的阵型散开。王二柱带着五人组守在最前面,手里的锄头被他攥得咯咯响,铁钉子在篝火映照下闪着寒光。
后金骑兵越来越近,马蹄声像擂鼓般砸在冻土上,震得人脚底板发麻。为首的是个络腮胡骑兵,戴着顶铁头盔,头盔上插着根狼尾巴,手里的弯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
“小的们,杀进去抢粮!” 络腮胡怪叫着,率先冲了过来,马背上的皮囊里还晃荡着抢来的牛骨头,发出 “哐当” 的响。
赵虎看得眼都红了,拔刀就要冲上去,被林缚一把拉住:“等他们进陷阱!”
离着还有十步远时,络腮胡突然觉得马腿一绊,“哎哟” 一声,连人带马摔了个狗吃屎。原来王二柱他们早就在路中间挖了条浅沟,上面铺着树枝和浮雪,骑兵冲得猛,根本没注意。
“中计了!” 络腮胡刚想爬起来,王二柱的锄头就到了,带着风声砸在他头盔上,“当” 的一声,把他砸得晕头转向。
后面的骑兵收不住脚,接二连三地掉进陷阱,有的马腿被绊马索勒断,发出凄厉的嘶鸣。没掉陷阱的想绕路,却被陈老兵带着人从两侧扔出的柴草捆拦住,柴草上还浇了煤油,赵虎一箭射过去,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砍马腿!” 陈老兵喊着,手里的镰刀快如闪电,照着一匹马的后腿就劈了下去。马疼得人立起来,把背上的骑兵甩到火里,烫得他嗷嗷叫。
王二柱这时候也红了眼,不管对方是不是铁打的,举着锄头见人就砸。有个后金骑兵从火里冲出来,弯刀劈向他的脑袋,王二柱下意识地举锄头去挡,“铛” 的一声,弯刀被磕开,他趁机一锄头砸在骑兵胸口,那骑兵闷哼一声,摔下马去。
“原来…… 他们也会疼!” 王二柱愣了愣,随即狂喜地大喊,“弟兄们,他们不是铁打的!”
这话像给新兵们灌了碗烈酒,个个士气大振。有个叫狗剩的新兵,平时连鸡都不敢杀,此刻竟抱着个石头,朝着落马的骑兵狠狠砸下去,嘴里还喊着 “让你抢我家麦子”。
林缚提着刀在阵中游走,目光像鹰隼般锐利。他看见两个骑兵绕过火墙,想偷袭侧翼,立刻冲过去,一刀劈断了左边骑兵的马缰绳,那马受惊乱跑,把另一个骑兵撞进了陷阱。
“大人好身手!” 赵虎砍翻一个骑兵,抽空喊了声。他身上已经溅满了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红。
后金骑兵没想到这群 “种地兵” 这么能打,冲了三次都没冲破阵型,反而被绊倒、砍马腿、火烧,折了十来个人。络腮胡爬起来想组织反扑,刚举起弯刀,就被陈老兵一箭射穿了肩膀,那箭是淬了毒药的,伤口很快肿成了紫黑色。
“撤!” 络腮胡疼得直咧嘴,再也不敢恋战,带着剩下的骑兵扭头就跑,连落马的同伴都顾不上了。有个骑兵跑慢了,被王二柱追上,一锄头掀下马背,抱着腿哀嚎。
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地上就躺着十七具后金骑兵的尸体,还有三个被俘虏的,正被新兵们用绳子捆得像粽子。
王二柱拄着锄头,大口大口喘着气,突然 “扑通” 一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沾血的手,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 —— 他刚才杀人了,可心里却没害怕,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哭啥?” 赵虎拍着他的肩膀,把一个后金头盔扔给他,“这是你砍翻的第一个骑兵,留着当念想!”
王二柱接过头盔,擦了擦上面的血,突然笑了:“这头盔…… 没想象中硬。”
林缚正在检查俘虏,那三个家伙还在挣扎,嘴里叽里呱啦地骂着。陈老兵懂点后金话,翻译道:“他们说咱们耍诈,不算英雄。”
“英雄?” 林缚笑了,踢了踢地上的弯刀,“抢老百姓的粮食,杀哨所的士兵,这叫英雄?在我们这儿,这叫畜生。对付畜生,不用讲规矩。”
他让人把俘虏关进地窖,又让人清点战利品:十七匹战马(其中三匹受了伤)、十二把弯刀、五副头盔,还有那个络腮胡丢下的狼尾巴头盔,看着倒挺威风。
最让新兵们兴奋的是战马。他们大多是农户出身,这辈子没骑过马,围着战马啧啧称奇。狗剩伸手想去摸马鬃,被马一甩头差点撞在树上,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别光顾着看,” 林缚喊道,“把尸体拖去喂狗,伤马找兽医看看,能救的就留下。弯刀和头盔收起来,以后有用。”
忙到天快亮,大家才歇下来。赵虎提着个酒葫芦,给每个人倒了点酒:“喝点暖暖身子,这是咱们第一次打赢后金骑兵,得庆祝庆祝!”
酒入喉咙,火辣辣的。王二柱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以前听人说后金骑兵能以一敌十,我看也就那样,不是铁打的嘛。”
“那是因为他们没遇上咱们,” 陈老兵喝着酒,眼里闪着光,“当年我在边关,要是有这陷阱和毒药,也不至于输得那么惨。”
正说着,刘老汉拄着拐杖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农户,提着热腾腾的馒头和菜汤。老汉摸着一个完好的后金头盔,突然对着新兵们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保住了军屯,保住了咱们的粮食。”
新兵们赶紧扶起他,脸都红了。王二柱把自己砍翻骑兵的事说了,刘老汉听得直点头:“好小子,有出息!以后谁再敢说后金骑兵厉害,我就把你的事讲给他们听!”
消息很快传到周边村镇,大家都不敢相信,三十多个新兵居然打赢了一百个后金骑兵。有个老驿卒特地跑来军屯,捧着络腮胡的狼尾巴头盔,哭得老泪纵横:“我儿子就是被这伙人杀的,你们替我报仇了!”
京城的快马也来了,崇祯皇帝下旨嘉奖,说 “林缚调度有方,新兵奋勇杀敌,实乃国之幸事”,还赏了五十两银子。赵虎拿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大人,咱们这下可扬眉吐气了!”
林缚却没那么兴奋,他看着那十七匹战马,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只是开始。他们吃了亏,肯定会派更多人来报复。咱们得赶紧把战马养好,再训练出一支骑兵,不然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让人把最好的几匹战马挑出来,交给王二柱他们学习骑术。王二柱第一次骑马时,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被赵虎骂了句 “笨蛋”,可他不气馁,天天缠着老兵教他,摔得鼻青脸肿也不吭声。
三天后,被俘虏的后金骑兵里,有个小个子突然说想投降。原来他不是后金本部的人,是被抓来的汉人,被逼着当骑兵。他告诉林缚,络腮胡是后金的一个百夫长,这次回去后,肯定会带千夫长来报仇,还说他们的战马都是从蒙古抢来的,跑得特别快。
“跑得再快,也怕陷阱和毒药,” 王二柱骑着马,在空地上练习冲刺,听见这话喊道,“下次来,我再掀翻他们几匹!”
林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刚训练时,这小子连向左转都顺拐,现在居然能骑马冲刺了。他笑了笑,转身对赵虎说:“把那十二把弯刀磨锋利了,再打些铁钉子,给新兵们的锄头都装上 —— 下次对砍,让他们尝尝厉害。”
赵虎刚要应声,突然看见一个新兵骑着缴获的战马,从外面狂奔回来,边跑边喊:“大人!不好了!后金骑兵又来了,这次好多人,黑压压的一片!”
大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里的酒葫芦 “当” 地掉在地上。
林缚站起身,望着北方的天空,那里的云层正慢慢变黑,像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看来,他们是来抢回战马的。” 林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告诉弟兄们,备好家伙,这次不光要守住军屯,还得让他们知道,咱们不光会抢马,还会骑马砍人!”
新兵们迅速行动起来,有的检查陷阱,有的给弓箭上弦,还有的正在给战马装上马鞍 —— 那些马鞍,是用缴获的头盔和布料临时赶制的,看着有点滑稽,却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王二柱勒住马,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黑点,握紧了手里的弯刀。这把刀是他从落马骑兵手里抢来的,刀柄上还刻着个狼头,此刻在他手里,却像是有了新的使命。
“来啊!” 王二柱对着北方大喊,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这次让你们看看,咱们的骑兵,也不是好惹的!”
远处的黑点越来越近,马蹄声再次响起,比上次更密集,更响亮,像要把整个大地都掀翻过来。但这一次,军屯里的每个人,眼里都没有了恐惧,只有跃跃欲试的火焰。
因为他们知道,后金骑兵,真的不是铁打的。而他们自己,也不再是只会种地的新兵蛋子了。
战斗的号角,在军屯上空再次吹响。这一次,他们不仅要守住土地,还要抢回属于自己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