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蒙抱拳,来不及多说,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般向山下飞奔而去。
闻远此时也明白过来,他道:“王爷是怀疑肃王会用郡主威胁我们?”
“希望是我想错了……”珩王话锋一转,“取笔墨来。”
闻远愣了一下,连忙从马鞍旁的行囊里翻出纸笺和笔墨。
珩王接过狼毫笔,蘸了蘸墨,略一思忖,挥笔写下几行字,字迹遒劲有力。
信是写给闾光的。
信中说,珩王接受闾光的投降,同意休战,并透露了一则重要消息——予修和肃王早有勾结,闾光中了予修的奸计,此战无论胜负,都难逃一死,建议他迅速下山。
珩王还表示,在闾光偷袭营垒前,陆铣和嵇勇两位将军就已经收到了示警,知道此战必败,这才及时弃营。
珩王将信交给闻远,道:“派人将信交到闾光手中,再让军中会说柔然语的将士穿上柔然士兵的服饰,分成几队偷袭闾光的人马,记住,袭扰即可,不可恋战。”
闻远接过信笺,急忙去部署。
闾光很快收到珩王的信,展信读完,黑瘦的面庞上露出惊怒之色。
一旁的亲卫见状,不由道:“大皇子,出了何事?是不是珩王不同意休战?”
不等闾光开口,他又道,“不同意便罢,属下等定会死战,谁赢谁输还未可知呢!”
闾光眼神锐利,道:“珩王同意休战,还让我们尽快下山,他说我中计了……”
这亲卫拧眉道:“珩王的话可信吗,这该不是他的什么计谋吧?”
闾光先开始也有所怀疑,但思考片刻,轻轻摇头:“我们虽然人数更多,但明显不是珩王的对手,他若是有意欺骗,不必等到此时。我一直觉得奇怪,此次我们攻占魏军的防御营垒,似乎太过顺利了些。陆铣和嵇勇都是悍将,一旦交手,皆是不死不休,怎会那么容易就撤兵了,原来他们提前得到消息,知道我们有备而来,故而弃营……”
他没有提予修和肃王暗中勾结一事,此事太大,若没有切实的证据,冒然传扬出去,父汗只会责怪他御下不严。他还有一重顾虑,予修与肃王结交很可能是为了对付大魏,那即便父汗得知,也不会怪罪,反倒会嫌他无能。
这亲卫气恼不已:“究竟是何人透露了我们要袭营的消息?”
闾光冷哼一声:“除了予修还能有谁!”
亲卫震惊道:“可七皇子这样做对他并无益处啊,若是此次失礼,可汗也会责怪他的。”
“此战我是主帅,若是怪罪,自然是我首当其冲!”
“此役我们本可以在山下守株待兔,可予修提议仰攻,纳罕将军也没有反对。将士们本就不适应在山地树林作战,但依旧奋力拼杀,几位副将全部阵亡,损失惨重,相比之下,七皇子的人马倒是齐整……”
这亲卫只是发牢骚,但这些话落在闾光耳中,却别有深意。
他负手而立,手中攥紧珩王的来信。信中提到予修会趁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前来偷袭,取他的性命。他虽然不全然相信珩王,但予修同样不可信。此时他们战力不足,若予修真的趁机来杀他,那岂非毫无退路。
想到此,他激出一身冷汗,他抬手去抹额角的汗水,却摸到一手血污,低头一看,只见指腹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这是昨夜被敌军的长刀劈中的,当时只觉得热辣辣的疼,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麻发僵。
这时有士卒一脸惊恐地来禀报,说有几队柔然骑兵打扮的人前来偷袭,闾光心下大惊,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些人乃予修所派,一时间愈发笃定珩王所言。
闾光让这名亲卫亲自去打探消息,半晌,这亲卫返回,未及开口,纳罕带着斥候前来,满脸喜色地告诉闾光,予修带人上山了。
纳罕又道:“大皇子,此次围困魏帝和珩王在白狼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实乃天助我也,如今七皇子带人前来支援,我们当合力将珩王活捉,到时可汗必然会夸赞大皇子!”
闾光早无战意,听到纳罕所言,只疑心他说此番话的动机,甚至开始怀疑他与予修是一伙的。
他强忍怒意,迅速冷静下来,道:“纳罕将军说的有理,你现在速去接应予修,我在此处先清点人数兵器。”
纳罕不疑有他,转身离去,全然没注意到闾光越来越阴暗的脸色。
待纳罕走远,这亲卫低声道:“属下刚才去探查,得到一个消息,大皇子定然想不到,与予修一同上山的还有一个人……”
亲卫意有所指,言辞闪烁,闾光顿时想到此人便是肃王,他心跳如擂,强装镇定:“直说便是,何故吞吞吐吐?”
亲卫喉咙滚了一下,道,“是肃王!”
果然如此!闾光蓦地攥紧拳头,他终于想明白珩王为何要告诉他那些话,原来他和珩王皆是棋子,予修和肃王才是执棋者。珩王一向洞若观火,定然是勘破了肃王和予修相互勾结,获悉对方是要等他和珩王两败俱伤时将他们一举歼灭,这才破天荒地发信给他。
此时此刻,他全然相信了珩王的提醒,打算尽快下山。
闾光从尚有战力的将士中挑出三十名精锐近身护卫,又将剩下的人分成几队,几名亲卫扮成闾光的样子各领一队人马从不同的路下山。闾光待他们走远了,才选了一条荒僻难行的险径离开。
武宁卫发现闾光等人鼓噪一阵又分几路下了山,匆忙将此事禀报给珩王。此时严蒙再次返回,告诉珩王青城并未在随行的队伍中,此外,还有一个新的发现。
“属下发现,他们随行带着不少用铁皮箍起来的木桶,桶身上还标着数字,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陆铣和嵇勇同时一凛,异口同声道:“糟了,他们是想焚山!”
嵇勇无比懊恼:“那里面存放着火油,当时撤退的过于匆忙,只焚烧了粮草,忘记将这些火油点燃了,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