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宣读,条理清晰,罪行具体,将张悍从功臣到罪人的堕落轨迹勾勒得清清楚楚。没有空洞的指责,只有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事实。
原本一些对处决功臣还心存疑虑的官员,此刻也默默低下了头。而百姓人群中,则响起了更加清晰的唾骂声:
“该杀!”
“两万多银元!得吸多少血!”
“逼死人命,强抢民女,死十次都不够!”
所有的同情,在这一刻,都被具体的罪恶冲刷得一干二净。
监察官转身,面向高台,深深一揖,声音铿锵:“大王,此獠罪大恶极,证据确凿,臣请旨,即刻执行死刑,以正国法!”。
高台之上,秦思源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囚犯身上过多停留,只是从唇间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准”。
命令既下,两名膀大腰圆的治安局人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瘫软如泥的男爵张悍从地上架起,拖向最近的绞刑架。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张悍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一边挣扎一边涕泪横流地哭嚎:“大王!大王饶命啊!臣错了!臣再也不敢了!看在臣跟着您从保宁府杀出来,身上这七八处伤疤的份上,饶臣一命吧!罪臣愿去做苦役,愿去北边充军……罪臣有功啊大王!罪臣有功啊——!”。
他的哭喊混杂着功勋的炫耀,在寂静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引得人群又是一片哭喊。
就在张悍被拖到绞刑架下,绳索即将套上脖颈的瞬间,秦思源忽然抬起了手。
行刑的动作戛然而止。
全场目光瞬间汇聚。只见秦思源缓缓从王座上站起身,他这一动,身旁的苏明哲、雷虎等重臣也立刻随之起身,垂手肃立。
秦思源走到高台边缘,目光平静地看向下方那个狼狈不堪的昔日部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张悍,你确实有功”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保宁府起兵,转战南北,你身上的伤疤,是凭证,本王记得,大夏也记得”。
“所以,本王赐你爵位,予你荣华,让你富贵,不曾亏待”。
他的语气骤然转冷,如同寒冰:“但你扪心自问,本王给你的赏赐,可曾薄待于你?你如今的宅邸、俸禄,哪一样不是念在你旧日功劳?”。
“可是你呢?” ,秦思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贪墨军饷,喝兵血!那是前线将士卖命的钱!你强抢民女,害人性命,视王法如无物!你这不是在犯错,你这是在掘我大夏的根基!是在动摇万千将士和百姓用血汗换来的太平!”。
“功是功,过是过!若人人依仗功劳便可肆意妄为,视律法如无物,那我大夏与腐朽大明何异?今日饶你,明日何以律人?国法威严何在?!”。
他最后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在场的官员,尤其是那些从龙旧臣,无不深深低下头去。
他们猛然想起,当年在确立《夏律》威严之时,这位大王连涉及犯罪的自家父兄都未曾姑息,一位兄长更是被亲自下令处决。相比起来,张悍等人知法犯法,确实是死有余辜。
张悍张了张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所有的哭嚎和辩解都卡在了喉咙里。
在大王那清晰无比的“功过不相抵”的原则和自己确凿的罪行面前,他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只剩下彻底的绝望。
秦思源不再多看他一眼,漠然挥了挥手。
两名治安局人员会意,立刻将彻底瘫软的张悍架起,动作麻利地将绞索套进他的脖颈,随即拿出一枚木塞,强行塞入他因恐惧而大张的嘴里,断绝了他最后可能发出的任何不体面的声音。
一切准备就绪,负责行刑的刽子手看向高台,得到侍卫统领肯定的眼神后,猛地扳动了机关。
“哐当!”
张悍脚下的翻板瞬间向下打开,他整个人的重量骤然坠下,被脖颈上的绳索狠狠勒住。
他的身体在空中剧烈地抽搐、扭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嗬嗬”声,最终,渐渐归于静止,像一件破败的物事,悬挂在那冰冷的水泥绞刑架上。
广场之上,鸦雀无声,唯有秋风掠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秦思源漠然坐回王座,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抬手示意,声音不带一丝波澜:“继续”。
监察官领命,高声道:“带下一名死囚!”。
这一声令下,再无人哭喊求饶,方才张悍的下场已经彻底击碎了所有侥幸——在这个连自己兄长都能依法处决的君王面前,任何功勋和情面都毫无意义。
第二名囚犯被拖上来时,双腿已经完全软了,全靠衙役架着才能站立。
监察官展开卷宗,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刑场上空:“罪员王德明,原户部主事,贪墨粮款八千.........”。
没有哭嚎,没有辩解。囚犯只是死死闭着眼睛,浑身抖如筛糠。
“行刑!”
同样的程序再次上演。当绞索套上脖颈的刹那,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
“杀得好!”
“狗官该死!”
第三个被带上来的也是个男爵,强占商铺、女人,逼死七条人命。
“该杀!该杀!”百姓的怒吼一浪高过一浪。
随着行刑进行,为了加快进度,又有三名监察官同时上前,各自展开卷宗,声音此起彼伏。
每一个名字被念出,都引发一阵更激烈的声浪。
这些被“凑数”的囚犯,或许罪责不及那几个男爵显赫,但每一条都证据确凿,在《夏律》“罪加三等”的严苛条款下,个个都够得上死刑。
“行刑!”
“行刑!”
“行刑!”
命令声接连响起。绞架不够用,就分批进行。
囚犯们像被收割的庄稼般,一个接一个被吊上绞架,脚下的翻板哐当作响,身体在空中挣扎扭动,最终归于静止。
整个行刑过程如同一条冰冷的流水线。短短一个多时辰,十座绞刑架上已经挂满了尸体,在秋风中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