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
两把半米长的锋利尖刀从县令后背刺入,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难以置信低头,瞪大双眼,看着从胸口钻出来的两个染血刀尖,剧痛漫延全身,窒息感排山倒海,生命的流逝在此刻倍感清晰。
“你……你竟真的敢……敢杀我……”
县令双手强撑窗沿,用尽所有力气艰难转身,嘴角不断涌出鲜血,“我……我可是……县令……县令啊……”
方会冷冷道:“狗官,到死了都还没有半点觉悟。”
县令再也撑不住,软塌塌地跪了下来,然后脑袋一歪,扑倒在了方会脚下,彻底没了呼吸。
“历禾大哥!”一名少年从门外跑进来,“有几个家奴趁乱跑了!”
历禾问:“县令府中可还有活口?”
少年回答:“没了,就只有那三个跑掉的!”
历禾点头道:“不打紧,他们肯定是去县衙搬救兵,留四个人在此处理现场,其余人随我一起去县衙。”
“是,大哥!”
——
从县令府逃跑的三个家奴不仅被吓得魂飞魄散,身体也都受了伤,骑着马儿直奔县衙,满脑子都是叫官差到县令家帮忙。
如果在以往,他们都不需要亲自跑到县衙,半路上都能遇到巡街的官差。
可是因为剿匪之事,县城里十室九空,官差们自然觉得没必要巡街,又加上天寒地冻,自然是全体偷懒。
三个家奴一路边吐血边骂官差,好不容易赶到县衙门口。
结果发现,县衙大门紧闭。
大门还被人从外边用链子给锁了。
“出事了……来人啊……出大事了!”
三人下了马,踉踉跄跄走上台阶。
受伤势影响,他们的声音有气无力。
其中一人想到可以敲大门旁边的路鼓,拖着血淋淋的身子到了大鼓旁边,结果发现,没有鼓槌。
这才想起来,县令大人不想让百姓来击鼓告状,早就把鼓槌给扔了。
他只能用手锤,用脑袋撞。
另外两人趴在大门上,也是边砸门边喊:
“有没有人啊……”
“快点出来……县令……县令家遭歹徒行凶了……”
“……”
县衙内。
有个喝多了酒的官差上茅房撒尿,路过县衙大院,隐约听到门外有动静。
“嗯?是不是有人在敲鼓拍门?”
“谁这么大胆子,敢骚扰县衙清净!”
官差骂骂咧咧走到大门后边,耳朵贴着门板听了听。
似乎听见什么县令,歹徒之类的字眼。
“碰上歹徒了?找县令报案?”官差不屑道,“别吵吵了!县太爷没空管你们这些破事儿!赶紧滚啊,不然老子把你们关牢里去!”
门外的家奴听到了声音,却发现对方误会了,急得火冒三丈。
奈何几乎力竭,已经喊不出声了,便三人合力拍打大门。
“唉?你们还来劲了是吧?!看老子不收拾你们!”官差也来了脾气,取下闩木就要开门。
结果发现,只能把大门拉开一条巴掌宽的缝,几条锁链赫然横在眼前。
他刚想破口大骂,猛然瞧见趴在门外地上的三人很眼熟。
蹲下来仔细一瞧,惊呼道:“你们是县太爷的家奴?!怎么回事!为何伤得如此之重!”
三人终于跟官差搭上话了,强撑着的一口气泄了大半,当场就有两人晕了过去。
剩下一人,伸出血手死死抓住官差的胳膊,“有人……闯入老爷家……大开杀戒……快……快去……”
勉强说完,他也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官差来不及思索为何大门被人从外头用锁链绑住,着急忙慌狂奔大喊:“所有人都快点出来!县太爷出事了!”
不多时,县衙里四十多个大大小小的衙役包括捕快在内,全跑到了院子。
牢头带着五个狱卒最后赶来,站在人群开外张望。
衙役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办法弄开大门外的锁链,那玩意儿比他们见到过的任何锁链都要结实。
很快他们又发现,不仅仅是大门,所有能出入的门全被一样的锁链给挡住了。
实在是没办法,才用斧子在大门门板上破开个洞口,把三个县令家的奴仆拖进了衙门。
其中两个伤势严重的已经咽了气。
剩下一个昏迷的,被他们用冷水泼醒。
这才得知,是有一群十几岁的少年突然杀进了县令家,而这些少年穿的衣服刀枪不入,所用的刀也如同神兵利器,就连县令养的打手护卫都难以抵挡。
“我……我在逃跑前……听到……听到有小崽子嚷嚷着什么……替天行道,造反……灭……灭狗官……”
唯一幸存的家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他们明显……有备而来……快去搭救……搭救县令,否则……都要完蛋……”
话音落下,这名家奴便咽了气。
衙役官差们如炸雷轰顶,乱作一团。
唯有负责牢房的六个人没有慌乱,反而一个个眼含意味深长之色。
之前那个说想从县衙库房里偷偷弄些粮食的狱卒,更是扭头看向了库房方向。
师爷站出来控制局面,高声说:“大家都别慌!一群小屁孩而已,就算有能防身的装备和厉害的武器,也绝对不是我们数十人的对手!照我看来,县衙各处出入口便是被他们事先锁死,由此可见,他们是相当忌惮咱们的!”
此话一出,衙役们才恢复冷静。
师爷又道:“什么狗屁造反,就凭一帮小崽子?我看只是一时冲动犯蠢罢了,十几岁的小孩正是喜欢瞎胡闹的时候!所以根本不用怕!现在所有人都带上兵器,千万县太爷家里,灭了这群无法无天的东西!”
一声令下,衙役们便行动起来。
往日负责出外勤的官差和捕快都有佩刀,其中还有一部分是负责重要治安以及保护衙门的,更配备了弓箭和皮甲。
不到半炷香时间,这些衙役便准备好了。
师爷大手一挥,“我和几个文职衙役在此留守,你们速速出发!”
官差们迈开脚步。
几个狱卒却在角落处犹疑不定。
这六个人在衙门里本来就不受重视,此刻也没有人察觉他们的异常。
“头儿……”一名狱卒压低声音对牢头说,“这是个好机会……要不咱们……”
牢头眉头紧锁,神色纠结。
年长些的狱卒道:“要么就选择偷摸留下来,趁乱从库房里搞点东西,要么就跟着去县太爷家里,快些做决定吧,不然来不及了。”
本来早就动了念头的狱卒果断表示,“我要留下来,从那三个县令家奴的伤势来看,县令恐怕凶多吉少,咱们去了也没用。”
眼看其余几十个官差就要走干净了,师爷即将收回目送他们的目光,只需转头扫视一眼,就能发现这几个猫在院子角落的狱卒。
牢头心一横,“快,躲起来。”
六人急忙蹲下,就近藏在了花坛后边。
师爷的目光恰好扫过,但由于距离稍远,县衙院子里的花坛又高又长,且种着常青树,所以并未察觉。
这边六人趴在地上朝着库房方向匍匐挪动。
那边几十个官差把县衙大门给拆了,刚要跨过门槛,冷不丁看到一群少年提着刀冲上台阶,朝他们迎面杀来。
官差们人数太多,挤在衙门口施展不开,当即迅速后撤。
“弓箭手!”有人大喊一声。
八名弓箭手立即举弓搭箭。
嗖!
嗖嗖嗖!!
长箭飞向大门外的少年们。
他们并未躲闪,而是低头含胸,双臂交叉护住脑袋。
青铜长箭扎在了他们身上,只刺破了外层的布料纤维,没能穿透夹层的薄薄护甲。
县衙的弓箭手们见此一幕差点惊掉下巴。
“我们也有箭!”历禾抬手,“让他们见识见识!”
声音落下,几个手持弩弓的少年上前,站在门槛边唰唰唰就是一顿射击。
破空声接二连三。
弩箭短小精悍,速度极快。
当场就有几个官差来不及反应中了箭。
“掩护!救人!”有个捕头吼道,“弓箭手!你们他娘的是饭桶吗?!继续放箭啊!还傻愣着作甚!”
身穿皮甲的官差边挥刀格挡弩箭,边把中箭负伤的往后拖,还有几个反应快的,来不及取下背上的盾牌,直接用门板碎块抵挡掩护。
县衙的弓箭手们回过神,可还没来得及射第二轮箭,历禾便带着众少年如野狼似的鱼贯而入,令官差们阵形大乱。
“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历禾高喊一声,把手里拎着的麻袋往院子里一扔。
麻袋落地,咕噜咕滚出个血淋淋的人头。
众衙役官差脸色大变。
“县……县太爷?”
“这是县令大人的脑袋啊!”
“大人他……他死了?!”
惊呼声响起。
衙役官差们全都僵在了原地。
几个狱卒听到声音,也大吃一惊,停了下来小心翼翼抬头,趴着花坛边缘张望。
历禾手持尖刀,傲然环顾众人,“没错,狗县令的脑袋,已经被我们砍下来了,你们若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等等……历禾?是你小子!”赵捕头满脸极度震惊,“你……你疯了啊?!杀县令,闯衙门,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历禾对赵捕头还算有点好感的。
相对来说,这家伙已经算濎县官差之中相对厚道的了,贪财归贪财,起码拿了钱是真办事,讲信用。
“我们已决定造反,开弓便无回头箭了,”历禾冷冷道,“赵捕头,看在之前的些许交情上,我建议你做个表率,向我投降。”
赵捕头气得脸色铁青,“好小子,我他娘的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有种,向你投降?你是要拉着我们一块儿造反,然后一块儿被朝堂出兵干掉吗?就凭你们能掀起多大风浪!我劝你们一句,赶紧认罪伏法!”
历禾笑了,“认罪?伏法?这濎县什么时候还有律法可言?狗县令欺压百姓,你们为虎作伥的时候,可有认罪伏法?”
一句话问得众衙役官差面红耳赤。
历禾又道:“天高君王远,只要你们不把消息传出去,君上很难知道这边的情况,反正濎县已经彻底乱了,该死的县令亦被我们诛杀,咱们可以重新建立秩序,恢复百姓民生,你们同样也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赵捕头脸色愈发难看。
可是又感觉历禾的话不无道理,并且这群小崽子竟然能冲入县令家砍了县令的脑袋,一定是极难对付的,要真跟他们干起来,自己未必有胜算。
但让自己一个成年人,并且还是捕头,以后跟着一帮小崽子们混,未免太丢人。
一时间他陷入了犹豫。
“好狂的小屁孩!”另一个捕头不屑道,“老子以前再怎么胡作非为,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差!向你们投降,我们岂不是也成大泽叛贼了?你当老子跟你们一样蠢吗?兄弟们!干死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碎,咱们可就算得上平叛乱立大功了!”
这番话倒是瞬间起了很大作用。
一帮衙役官差拎着刀就朝少年们杀了过去。
混战就此开启。
不过赵捕头因心存犹疑,悄然后撤了些,没有急着参与厮杀。
花坛后边,几个狱卒大受震撼。
他们没想到,历禾竟如此大胆。
有个狱卒喃喃道:“之前这小子被关进牢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是一般人……现在看来,确实不一般啊。”
又一个狱卒说:“倒是叫我觉得惭愧了,我顶多抱怨几句,连咒骂也得私下藏着掖着,从不敢直接顶撞县令,这小子却干脆果断地杀了县令,哥几个,咱们……真是连小孩都比不上呐。”
“你们说,历禾带着一群小子,能干得过吗?”
“历禾人数太少,又都是小屁孩,我看——”
话还没说完,他们就瞧见有几个官差倒在了血泊里。
牢头道:“不对,你们看见没?这帮小子简直是刀枪不入,他们所用的尖刀又比咱们的官刀坚硬锋利!说不定真能打赢?!”
“那咱们……”
“不管了!我已经受够了这烂透了的县衙!”
一个狱卒说着就冲出了花坛,抡起刀从后面劈翻了一个之前总欺负他的捕快,大笑道:“哈哈哈!痛快!历禾老弟!我也来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