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充他们又不傻,当然知道现在谁才是大晋的擎天之柱。
年前的时候,蜀汉姜维曾多次发兵试探,都被羊祜给拦了回去。
惩治羊祜容易,罢了他的兵权也容易。
可问题是处置了羊祜之后,谁能去西线拦住蜀汉的进攻?
司马攸坐拥凉州之地,麾下兼有钟会、杜预、石苞等将。
最后钟会跳城而亡,杜预和石苞皆降蜀汉。
硬是让刘谌重新打回长安,把汉旗重新举起来。
这会儿去处置羊祜,万一人家直接带着兵投了对面呢?
这个责任谁也不想担,谁也担不起!
司马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刚才那句话不过是气话而已。
可贾充等人的表现让司马炎更加生气。
朕好歹是一国之君,你们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吗?
尤其是你,贾充,与朕有联姻之亲,竟然也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感受到司马炎看过来的目光,贾充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
思索一番之后,贾充才开口说道:
“陛下,臣倒是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司马炎气极反笑:
“哦?朕倒想听听怎么个不是坏事。”
贾充继续说道:
“据报,此次蜀汉从幽州卷走人口有七八万。”
“再加上他们本来有的那些兵马,合计约有十万之众。”
“从幽州到雍州何止千里之遥。”
“眼下正值数九寒冬,天寒地冻。”
“这一路上的人吃马嚼不是个小数目。”
“从这次蜀汉派兵的数量上来看,臣觉得他们一开始顶多就只打算劫走两三万人口。”
“现在 人数陡然翻倍,可不只是多了个点人口这么简单。”
“稍有不慎,就会有大量的人马冻毙而亡。”
且这些百姓中多半都是拖家带口的,到时候他们有亲人冻毙而死。”
“即便到了雍州,也会把这个责任怪到蜀汉头上,是他们没有照料好,才导致这个结果。”
“刘谌要么认下这个罪过,要么强行堵住这些人的嘴。”
“无论是哪样,都会给蜀汉带来不小的麻烦,甚至是让蜀汉乱了阵脚。”
听到贾充的这番话,荀恺等人一脸古怪的看着贾充。
贾公闾啊贾公闾,你这一张嘴还真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司马炎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古怪,但好歹贾充是在替自己找补,倒也不忍心责怪。
但贾充的这番话说完之后,立刻话锋一转说道:
“陛下,此其一也!”
司马炎面露诧异:
“哦?莫非还有第二个好处?”
贾充点头道:
“当然!”
“据回报说,这次蜀汉兵马在幽州杀散了胡人十几万兵马。”
“打的他们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咱们何不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把幽州夺回来。”
“若是能灭了伪燕,岂不是证明咱们大晋才是天命所归?”
关彝他们杀散了十几万胡人的消息,司马炎是知道的。
但是司马炎却没有往这方面想,毕竟之前自己才刚刚资助过对方不少物资。
短时间内没有以一种敌人的眼光来审视对方,因此没有想起来。
现在听到贾充的这番话后,顿时觉得贾充说的很有道理。
况且从蜀汉介入江东,自己和吴国撕破脸之后,对吴攻势已经彻底宣告破产。
很大一部分兵马已经调回青徐二州。
完全有机会也有能力对幽州动手。
荀恺等人略一沉吟后也附和道:
“太尉之言有理,此时伪燕骤逢大乱。 ”
“正是进兵的好时机,若是等他缓过来这口气,恐怕对我不利!”
十几万大军被杀散,又不是被消灭,时间一长,等兵马渐渐收拢起来。
依然是一支不小的势力,所以必须要趁他病要他命。
见在场的几个重臣全都同意,司马炎当即拍板道:
“好!”
“既然如此,咱们就发兵幽州。”
“一举消灭伪燕,以正人心!”
“不过这出征主将,诸位心中可有人选?”
荀恺略一思忖后说道:
“陛下,臣以为扶风郡王司马亮可担此职!”
司马亮乃司马昭之弟,司马炎叔父。
晋代魏后受封扶风郡王,为人颇有些才能。
不过司马炎却觉得有些不妥,因为此人的性格有些软弱。
此次去扫灭伪燕,定要捉拿司马伷。
而且还不能让他回京,一定要在路上弄死他。
他担心司马亮下不了这个手。
刚要出言反对,贾充就补充道:
“臣以为,扶风郡王正合适。”
司马炎不明所以,但对于贾充,他还是保持了足够的信任。
既然连贾充都同意这件事,司马炎便点了头:
“既如此,便以扶风郡王为帅,自青州调兵前往幽州剿灭伪燕!”
“陛下圣明!”
等到众人离开,独留下贾充的时候,司马炎立刻说出心中疑问。
而对于司马炎的疑问,贾充也早做好了解释的准备。
“大晋以忠孝立国,司马伷乃陛下叔父。”
“派他人出征,无论司马伷是死是活,都对陛下名节有损。”
“扶风郡王与司马伷乃同辈之人。”
“陛下只需给他一道密旨,让他暗中处置了司马伷,到时候便是扶风郡王不忍司马一族出此败类。”
“故而杀之,也可是城破之时,不小心误伤,与陛下名节无亏。”
有了贾充的这番话,司马炎顿时恍然。
是了,再怎么说司马伷也是自己叔父。
若是死在幽州,别人肯定会觉得这是自己暗中授意。
若是带他回京,杀,便是亲族相残。
不杀,又恐激起他人野心,终归是对自己不好。
当初标榜的以司马氏共治天下的口号就会破灭。
往后说不定还会引起司马家的人互相猜忌。
“若非卿提醒,险些出了纰漏!”
司马炎毫不吝啬的对贾充进行夸奖。
但是话锋一转,司马炎又再次说道:
“那羊叔子,真就这么放过他了?”
羊祜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到时候必然会引起天下人的关注。
作为一国大将军,对皇帝的旨意置之不理,将来必然会对皇帝的威信产生影响。
本来自己在立国之后,就一直没有取得什么亮眼的战绩,现在羊祜又做了这样的事。
就这么轻轻揭过的话,自己这张脸还往哪搁?
贾充知道这是司马炎心里憋着一股气,想了想说道:
“要不陛下就对大将军罚俸一年,如何?”
司马炎听到贾充的话,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罚俸这种不疼不痒的事,做了还不如不做。
不过最终司马炎还是对羊祜的事情做出了处置,派人剥夺了他的持节之权。
算是对他的小小惩罚。
在司马炎调兵前往幽州平叛的时候。
大汉的第一个五年计划也从长安出发,传谕诸州。
最先受到影响的肯定是成都。
这个已经做了大汉政治中心五十多年的城市。
先是从国都降为陪都,现在又要从陪都沦为一个普通的州治所。
这换谁谁也接受不了。
尤其是那些在大汉喘过来这口气之后,匆匆忙忙在成都置业的那批人。
当初可是花了大价钱的,朝廷这道政令一下,他们立刻就慌了。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手里的这些产业将会不可阻挡的进行贬值。
国都和普通州治所的价值,傻子都能看的明白。
眼瞅着自己这真金白银的钱就要损失,这些人赶紧托关系找门路。
想要让朝廷给个说法,最不济补偿一些钱财也是好的。
能在一国之都置业的人,除了原有的土着之外,来路自然不可能太小。
没花多少功夫,就把消息递到了樊建那里。
此时的樊建,忙的脚跟不着地。
朝廷这新一轮的计划书,几乎事事和成都相关。
尤其是迁都这件事,别看陛下给了两年的时间用来安置。
可要知道,整个成都有多少机构,机构里 又有多少官员。
这些官员将来如何安置,是跟着太子一起去往长安,还是就地安置在成都或者益州的别的地方。
这里面的道道可多得很!
此时的樊建无比庆幸陛下登基之初的那道精简官员的旨意。
否则的话,樊建只会觉得比现在更加的头大。
而当这个消息递到樊建面前的时候,樊建顿时一头火。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拿这种不上台面的事情来麻烦自己!
“当初他们来成都置业的时候,想着这产业将来能升值。”
“怎么那时候没见他们给朝廷进贡一些好处?”
“现在眼瞅着要赔钱了,倒是想起来朝廷了,还想让朝廷给他们找补?”
“这天底下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樊建冷笑着说道,
“还有,本官有多忙你们这些人心里没点数?竟然能让这种狗屁不通的事递到我面前。”
“这个消息是谁最早传上来的,一层层给我查。”
“查到之后,立刻免职!”
“这一层层把消息递上来的人,皆罚俸三个月,以儆效尤!”
樊建根本不担心这些人会真的来闹事。
有脑子的人早就已经离开成都,先一步到长安谋划了。
剩下这些没脑子的人,根本也闹不起事来,就算真闹起来他也不怕,自己可不光会做事,还会杀人!
解决了这个小麻烦之后,樊建就再次投入到繁杂的政务当中去。
消息一层层的再传下去,一大堆官员被免职后,这些人立刻偃旗息鼓,只能独自吞下苦果。
也有稍微聪明一点的,将来不准备继续在成都呆的,打骨折把产业给兑了出去。
准备拿着这些钱到长安重新试试,至于其他人,那就只能见仁见智了。
除了这些人之外,更多的还是觉得这是件好事的。
而这些人里面,又分成两群。
一群是那些在成都任职的官员。
有机会的话,肯定是要跟着太子一起前往长安的。
就算没有机会,将来留在成都,多半朝廷也会给自己一些补偿,而且天高皇帝远的,倒也能落个自在。
而另一群就是益州的那些世家之人。
太子在成都,那就意味着皇权在成都。
这些年朝廷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太子一走,国朝在益州的影响力肯定要下降,这对于他们来说自然就是好事。
听说有一批百姓也会跟着一起前往长安,到时候那些空出来的土地岂不是又要到自己名下?
暂时蛰伏起来吧,他刘谌终归是要死的,生前恶事做的太多,到时候人亡政息,这天下终究还是会回来的。
至于剩下的那些百姓,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反正就是种地吃粮,对自己的影响不大。
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这成都可能要比现在冷清一些。
而在大汉其余地方,随着朝廷政令的下达,也开始朝着既定目标运作起来。
不过相较于已经成熟运转的成都来说,肯定是有不小的难度的。
这其中,雍州和凉州这两块土地,得益于刘谌在这里曾待过几年的时间,使得大汉深入民心。
无论军民,都对刘谌有一种盲目的相信,推行起来要容易一些。
而安南都护府,从一开始刘谌就已经在这里安插一些人手,潜移默化的对其进行影响。
使得大汉在当地也深入人心。
等到孟明上奏把安南 并入大汉之后。
原本的潜移默化立刻被搬到明面上,倒也没有引起多大的麻烦。
唯独在原本的西域都护府,如今的新疆,大汉的威望虽然重振,但是大汉的文化辐射早已消亡。
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再加上当地本来就是很多小型国家和部族在统治,使其治理难度更加的大。
好在刘谌早就说过,这些事不着急,可以一点一点的来做。
算是给了他们一些可以缓冲的时间。
不过也不全都是坏处,随着这道政令的下达。
那些有头脑的商人立刻就意识到新疆和安南这两个地方是难得的未开发的地方。
未开发就意味着财富,而且是巨量的财富。
商人逐利的天性,让他们立刻带着各种物资,前往新疆以及安南,去帮助朝廷开发这两个地方。
倒是 替朝廷省了一些麻烦。
时间一晃来到二月,长安的风依然如刀子一般冷冽。
一支疲惫不堪的兵马从洛城门直入长安,奔向皇城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