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琅琊港,“秦固号”与“通济号”的帆影已清晰可见。码头瞬间热闹起来,秦王亲自迎上前,看着“秦固号”舱门打开,一袋袋粟米滚落,颗颗饱满,竟无半点霉变。隗状抓起一把粟米,放在掌心搓了搓,笑道:“陛下您看,这损耗率不足一成,比陆运强太多了!”
夜幕降临时,琅琊港的篝火熊熊燃起。将作少府的工匠们围着秦王,献上新绘的船图,图上“凌沧号”的船头被添上了更锋利的弧度。老郑从楚地传回的信笺在群臣手中传阅,上面写着:“寿春渡口,楚人争试新犁,求购者踏破船板。”
秦王望着篝火映照下的船影,忽然对赢无忧道:“明日起,让船坊扩招工匠,齐鲁的木匠、楚地的船工,只要有手艺,都要。”他顿了顿,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寡人要造一百艘船,让黄河有‘秦固’运粮,淮河有‘承威’护道,东海有‘凌沧’扬帆——让天下人知道,大秦的船,载的是天下。”
赢无忧望着远处的海面,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上,像一条银色的航道。她仿佛看见无数船帆从琅琊港出发,有的驶向辽东,有的奔向南海,帆影所至,粮草落地生根,典籍开枝散叶。
海风卷着篝火的灰烬掠过码头,带着新的气息——那是齐鲁的海盐味、楚地的稻花香,还有工匠们刚刚熬制的桐油香。赢无忧知道,这些船帆终将织成一张网,网住的不是疆土,而是人心。
属于大秦的航海时代,才刚刚开始。
大秦的那几艘巨大无比的船只,仿佛是从神话中驶出一般,给周边的几个国家带来的不仅仅是深深的恐惧,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力感。大秦的发展速度之快,就如同闪电一般,让人猝不及防。
在楚国、齐国和魏国的朝堂之上,对于秦国的态度一直都是众说纷纭,争论不休。有些人认为应该与秦国交好,以避免被其强大的实力所威胁;而另一些人则主张对秦国采取强硬的手段,不能让其肆意扩张。
就在这激烈的争论之中,一个惊人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突然传来——秦国竟然再次举办科举!这个消息在各国引起了轩然大波。
科举制度,乃是去年秦国所推行的一项重大举措。然而,当时这一制度却遭到了秦国国内一些人的强烈反对,其中尤以王绾和李斯为甚。他们认为科举制度会削弱贵族的权力,对秦国的传统社会秩序造成冲击。然而,秦王并未被他们的言辞所动摇,坚持推行科举制度。
结果,王绾和李斯因为反对科举和反对新郑,在与嘉阳公主赢无忧的争斗中失败,从而被贬官,一个成了无足轻重的博士宫教习,另一个则沦为文书郎。这一事件使得秦国国内对于科举的反对声音瞬间消失无踪。
因此,当今年秦国再次宣布举办科举时,国内几乎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毕竟,王绾和李斯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谁也不想步他们的后尘。
然而,其他几国对于秦国的科举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齐国临淄,稷下学宫。槐荫蔽日下,齐国的大夫们围坐石案,指腹反复摩挲着几份自秦国辗转传来的榜文抄本,纸页边缘早已磨损起毛。
“怪哉!咄咄怪事!”稷下先生陆修远将抄本重重拍在石案上,青铜爵中的酒液应声溅出几点,沾湿了他花白的胡须,“去岁秦国初行科举,王绾、李斯何等重臣?一个堪为丞相之材,一个本是廷尉之选!只因力谏‘科举起于寒微,恐乱朝堂纲纪’,竟遭一贬再贬!如今王绾屈居博士宫教蒙童识篆,李斯沦落文书房抄录律令——这般境遇,换作哪朝哪代不是杀身之祸?可秦国倒好,贬斥了反对者,竟还敢再开科举!”
座中一位青衫士子忍不住插言:“先生容禀,学生有同乡在咸阳游学,听闻秦国新贵多出寒门。去岁科举所取百人里,有曾操刀屠彘者,有曾走街货郎者,如今竟在关中各县出任县令、县丞!泾水畔新开之渠,便是那屠夫出身的县令督率百姓凿成,工期还比原定早了三月!”
“竖子!尔等可知礼乎?”陆修远猛地起身,衣袂带起的风扫落几片槐叶,“为官者当承先祖之德,继宗庙之祀!屠夫执宰,货郎掌印,这与纵市井之徒登堂入室何异?秦国如此倒行逆施,国祚岂能长久!”
话音未落,一名学子高举一份邸报飞奔而来,声音带着异样的亢奋:“大秦新报!急讯!秦国此次科举……竟允列国士子报考!凡通《秦律》、善算筹者,不论出身国籍,中第即可入秦为官,更可携家眷迁入关中,免十年赋税!”
石案旁霎时死寂。年轻士子眼中骤然迸出光亮,手下意识按紧了腰间竹简——他寒窗十载,却因庶民之身,在齐国连乡啬夫这等微末小吏都求之不得。亦有老臣面色铁青,拍案怒斥:“秦国这是在掘天下的根基!我等以血脉传承维系社稷,他却以笔墨纸砚招徕天下亡命之徒!长此以往,列国寒门才俊,岂不尽归咸阳?”
喧嚣惊动了学宫深处的院长田澈。老夫子拄着藜杖缓步而出,目光如古井扫过众人:“聒噪何益?秦国敢再开科举,非是疯癫,乃是尝足了甜头。去岁秦国减免税负,粮产反增,岁末税赋竟多出三成,归乡流民逾十万——凭的正是那些‘寒门新贵’。他们无世家羁绊,行事只认律令不徇人情。这股子狠厉决绝,列国学得来么?”
众人一时语塞。是啊,齐国田氏宗族盘根错节,国君亦需退让三分;楚国昭、屈、景三姓把持朝堂,外来士子连门槛都难窥。秦国敢动世家命脉,列国却连削藩的胆气都无——这科举,看似选官之法,实乃一场刮骨疗毒的剧变,列国纵想效仿,却连举刀的力气都欠奉。
此刻,齐王宫苑内。田建正倚榻小憩,侍女轻摇羽扇。相国后胜捧着秦国榜文抄本,躬身呈上。田建接过细看,手指在“列国士子皆可应考”几字上反复摩挲。
“燕王喜倒是识趣。”齐王建忽地冷笑,将抄本掷于一旁,“听闻燕太子丹死后,他拆了蓟城太学,终日沉醉酒乡。秦使过易水,他竟亲捧酒壶至岸边跪迎……可咱们齐国不同!临淄稷下尚有千名学子,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尽投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