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临淄港的第二封奏报终于抵达了琅琊港。这封奏报不仅带来了重要的消息,还附带了一卷名为“秦固号载货明细”的文件。
秦王迫不及待地打开奏报,仔细阅读起来。当他看到“秦固号”载货明细时,眼睛一亮。这卷明细详细记录了“秦固号”所运载的货物情况:千石粮草,抵达时仅损耗不足十石!这个数字让秦王大为震惊,因为这比齐国最好的漕船损耗率还要低七成!
秦王兴奋地将明细递给一旁的隗状,说道:“你快看看,若用‘秦固号’转运齐鲁粮草至关中,一年能省多少民力?”隗状接过明细,仔细端详,然后掐指细算起来。
过了一会儿,隗状面带微笑,拱手向秦王禀报:“回大王,据微臣计算,若用‘秦固号’转运齐鲁粮草至关中,至少能省三万徭役!”
他顿了顿,接着解释道,“昔日从临淄运粮至咸阳,需经黄河逆流而上,损耗三成,耗时两月之久。而若用‘秦固号’走海路至琅琊,再转陆路,损耗不足一成,且一月便可抵达。这中间的差额,足够关中三县百姓吃上半年了。”
秦王听后,抚掌大笑,对“秦固号”的表现赞不绝口:“这便是器物革新的好处啊!传令给临淄,让‘秦固号’返航时捎上五百石新收的齐地粟米,寡人要让咸阳百姓也尝尝,用大秦的船运过来的粮食,是不是更饱满些。”
旨意传出的第三日,临淄方向传来更令人振奋的消息——齐王田建遣使至“通济号”,愿以五十船海盐换取大秦的水密舱造船图纸,另请“通济号”常驻临淄港,负责齐地与关中的典籍转运。
赢无忧看着使者送来的国书,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父王您看,不过半月,齐国便从观望变成了主动示好。这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秦王却摇了摇头,将国书放在案上:“图纸可以给他们简化版,但核心的油灰配比与隔舱板拼接之法,绝不能外泄。至于‘通济号’常驻,可允,但要让他们在临淄港划出一块‘秦坊’,由我大秦官吏掌管,既是典籍转运站,也是……观察哨。”
冯劫立刻领会:“臣这就拟旨,让临淄郡守照办。另外‘承威号’已备妥,要不要趁此机会启程?让楚人瞧瞧,齐国在示好,他们若还抱着旧怨不放,便是自讨苦吃。”
秦王颔首:“准。让‘承威号’除了载甲胄,再装上二十架公主改良的曲辕犁——楚地多水田,这犁比他们的直辕犁省力三成,让他们看看,跟着大秦,不仅有安稳,还有好日子过。”
三日后,琅琊港再次响起启航的号角。“承威号”的船头雕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玄鸟,在阳光下泛着青铜的冷光。
舵手老郑穿着崭新的锦袍,站在舵盘前,望着码头上送行的秦王与公主,忽然单膝跪地,朝着楚地方向叩了个头,再转向秦王:“大王放心,老郑定让‘承威号’顺顺当当驶入寿春,让那些楚的人瞧瞧,大秦的船,比楚王的龙舟还气派!”
秦王挥了挥手:“去吧。记住,你是大秦的舵手,掌舵的方向,只能是向前。”
“承威号”扬起风帆,帆上的“秦”字在海风里猎猎作响,船尾的水纹里,仿佛还映着老郑那句带着楚地方言的誓言:“咱这船,载的是新日子!”
而淮河上游的楚地水域,几个打渔的楚人正蹲在船头,望着远处驶来的庞大船影发呆。那船比楚王的龙舟还宽,不用纤夫便能逆水而行,船头“承威号”三个大字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那是……秦人的船?”一个年轻渔民喃喃道。
身旁的老渔民眯起眼,看着船尾晾晒的秦军甲胄,忽然叹了口气:“听说齐国的大王都登了秦人的船,咱这楚水,怕是也要变天了。”
“承威号”上,老郑转动舵盘,避开一处暗礁,忽然朝着岸边的渔船扬声喊道:“老乡们!这船叫‘承威号’,载着新犁,能让你们的水田多收三成粮!想瞧瞧不?”
岸边的楚人愣住了,看着那艘稳稳驶过险滩的大船,忽然有人扔下渔网,朝着船影跑去——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叫水密舱,但“多收三成粮”这五个字,比任何政令都管用。
“承威号”的帆影渐渐融入楚地河道的薄雾中,老郑的喊声却像一颗石子,在渔民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那个扔下渔网的年轻楚人蹚着水追了几步,望着船尾激起的浪痕,忽然回头朝同伴喊:“真能多收三成粮?咱去瞧瞧!”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也纷纷解了船缆。渔船摇摇晃晃跟在“承威号”后,看着那艘大船不费吹灰之力绕过他们祖辈视为畏途的“鬼见愁”险滩,船身甚至没溅起多少水花。
有个在楚军中当过伍长的汉子盯着船舷上的秦军甲胄,忽然低声道:“这船要是当年在淮水,项燕将军……”话没说完便咽了回去,只望着“承威号”的船板发怔——那上面,几个楚地工匠正哼着家乡小调,给舱门刷着桐油。
两日后,“承威号”抵达寿春城外围的渡口。消息早已传到楚王宫,楚王负刍站在城楼上,望着那艘比自家龙舟宽出近丈的大船,手指死死攥着栏杆,指节泛白。身旁的太傅颤声道:“大王,秦人这是……示威来了。”
楚王没说话,只看着“承威号”上卸下的曲辕犁。几个被召来的老农围着犁具打转,抚摸着弯曲的犁辕,啧啧称奇:“这物件……看着就省力。”有个胆大的试着将犁扛到田埂,只一推,犁头便轻松入土,比寻常直辕犁快了一半不止。
“岂有此理!”幽王猛地转身,龙袍扫过案上的酒爵,“一群乡野村夫,见了些小玩意儿便忘了国仇家恨!”
太傅却叹了口气:“大王,百姓要的是能种出粮食的犁,不是挂在宫墙上的祖训。秦人这船,载的不光是甲胄,还有……让日子过下去的念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