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休的注意力全在白旗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地面没什么植被,上万骑兵来回踩踏到处烟尘滚滚,总不能费劲寻找绿帽子吧。
方才白旗脱离战场朝西番坪而去,数量不超过一千人,这正是曹休求之不得的好事。现在的任务就是拖住眼前这些骑兵,坚决不能允许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追逐一阵两军再次接近娲皇村,突然西番坪爆发震天呼喊,不多时略阳城方向,韩遂军也传来欢呼。不远处曹性军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不管不顾突击郝昭留下的轻步兵。仅仅是这样还不至于让曹休诧异,眼前胡人骑兵不跑了,重新列队似乎要决战。
等到烟尘散去,半个大西瓜赫然出现在对面。看清真的是俏寡妇曹休心里咯噔一下。好像事情坏了,刘琰没去打西番坪,那么去打西番坪的是谁?不管是谁,敌人摆出决战的架势只能说明一件事。
夏侯渊阵亡与否都不会影响战斗继续,打下去不成问题,问题的关键是刘琰没离开自己的骑兵主力。敌人的指挥体系完整,我军却遭到斩首打击面临各自为战,究竟怎么打,到底听谁的就成了首要难题。
按军职高低该轮到张合指挥,可是张合不在现场。徐晃没有资格作统帅其余将领更不行。曹真守卫张堡距离忒远,看来只剩下我曹休,也只有我曹休出马才能震慑霄小,就这么定了看谁敢挑毛病!
容不得多想对面胡人骑兵开始冲锋,依旧分成三大股,和对阵夏侯尚时一模一样。曹休先是环顾左右,此处南北宽不过900米东西却有四里,一般情况下,刘琰大概率会利用东西的空间选择骑射。
刘琰是骑射还是冲击都不重要,时间拖延越久对曹军越不利。敌人近在眼前容不得思考,两军交锋勇者胜如何都要接下眼前这一击。
曹休大吼一声:“不论对面如何,我军只管冲击!”
极速奔驰是过程,猛烈对撞带来结果。这一次刘琰不想抓人,交锋机会只有一次,所谓回合缠斗不是普遍现象。对突过后双方交换位置,环顾左右曹休气的想哭。
平心而论,曹军骑兵算超长常挥,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远距离拉扯不需要速度,不被大部队落下就算达成目的。换成骑兵对冲必须拼劲全力,要的就是一个速度,谁速度上不去谁损失大。
刘琰和胡人一样能在行进中换马,曹军没这本事,也没有多余的战马更换。来来回回打了一个时辰,曹军骑兵最大的弱点暴露出来——人能坚持战马不行。
曹休担忧的不是身边这些骑兵,西番坪没事还好,现在夏侯渊生死不明,自己是全军统帅不能再出事。眼见刘琰又一次冲锋,关键时刻曹休决定求稳,下令不管对面怎么打,我军只管保存实力。我曹休不奢望打赢会战,可是我有本事保住兵团。
韩遂军虽然到了强弩之末,拿下略阳城反而会激发他们死里求生的本能,喊的震天响就是证明。万一周旋时被刘琰钻空子和韩遂汇合,战况会急转直下。要立刻、马上停止攻击,咱们来日方长,只要把韩遂留下你刘琰就不算成功。
郝昭接到曹休的命令人都懵了,让我立即回到西番坪防守?不对吧,敌人骑兵都跑光了我防御谁去?统帅大纛旗好好的竖在西番坪,也没接到夏侯渊阵亡的消息,你跳出来瞎指挥个什么劲?
郝昭距离近,能及时派人去西番坪问个清楚,徐晃等人可不一样。夏侯渊的命令是尽速拿下略阳城,现在曹休下令放弃攻击,各部回到出发位置防御。到底听谁的?还是说事情到了最坏的地步,夏侯渊真的挂了?
现在听谁的都不对,曹军将领决定派人回西番坪看看,在事情搞明白之前先别动,这样一来攻击骤然停顿。
韩遂激动的老泪纵横,没想到啊没想到,胡乱欢呼也能逼退敌人。要问为什么欢呼老头也不清楚,反正曹性那边呐喊胜利,长离羌兵不明就里也跟着兴高采烈。
没等高兴多久,普利带赶过来报信,第一句话就赶紧跑吧!趁着曹休躲避刘琰,通往树林的道路一片空白,别收拾东西了跟我朝东穿过树林,跑出去就是胜利。成公英和蒋石也是这个意思,我俩带兵回城池迷惑曹军,您老什么都别管跟着普利赶紧跑。
韩遂环顾左右有些舍不得:“没,没能击杀夏侯渊?”
普利急的直冒汗:”别痴心妄想,夏侯渊马上会反应过来,重新派出传令兵就晚了,快走!“
韩遂不是墨迹人,板鞍上马走两步又回头,依依不舍的看向身后:追随自己的忠诚部属全部单膝跪地泪流满面;远处略阳城默默伫立,这个生活过,战斗过,为之奋斗一生的地方也在无声送别。
韩遂抽出宝剑奋力高呼:“我韩文约发誓一定会回来,这一天不会太远!”
骑兵队伍快速穿越战场,伴随大弓手射出箭雨,长离羌兵还在拔除鹿角。娲皇村以东,白色旗帜追逐曹军骑兵,漫天烟尘中半个绿色西瓜时隐时现。渡过连柯川穿行在林木间,张堡城头曹军的身影迎风林立。
眼看要逃出生天韩遂却驻马停住,不单韩遂勃然变色,普利小脸也煞白如纸。眼前大股曹军遮天蔽日排满整片空地,不用数就知道人数过万,一杆斗大的帅旗明晃晃写着夏侯二字,壮硕的曹军统帅风尘仆仆立于旗下。
刘琰冲过街亭扬长而去,夏侯惇恼怒一阵很快就冷静下来。分析局势之后和夏侯渊得出一样的结论,张合在定川砦打的不错,刘琰只带部分军队冲过来就是证明。
眼下街亭失去防守意义,当务之急是判断敌军下一步去哪里。刘琰朝西走代表关中无恙,她也许会去朝那,也可能突袭略阳。麾下众将各讲各的道理,意见正好一半对一半。
夏侯惇决心交给上天拿主意,掏出一枚骰子,大数代表略阳,小数就去开头山。头一掷是个二,第二掷是个五,对半开就看最后一掷是个几。可能是老天故意找麻烦,最后一掷正卡在石头缝上是个空。
“二五零?”夏侯惇喃喃自语,这代表什么意思?
刘威凑上前小声道:“叔,天意说梁王殿下去往略阳。”
夏侯惇面带狐疑:“怎么讲?”
刘威声音压的更低:“张合不满一万,段煨可有两万人,再加上梁王不好对付呀。”
夏侯惇猛然醒悟,刘琰全骑兵两天就能到朝那,等自己过去张合都没了。打败仗不算事,保住兵团就不会受惩罚。以最快速度去略阳与夏侯渊合兵一处,军队交给夏侯渊指挥,相信刘琰占不到便宜,但是这个话不能明说,不然显得自己是个大白痴。
“总要有个合理的解释吧。”夏侯惇指着地面的骰子,你就说二百五这个数怎么圆?不能再投一次吧。
刘威目光狠厉环顾左右,众将不敢和二世祖对视纷纷躲避。就在大家低头之际,刘威抬脚轻拨骰子,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够三次。
“叔,是个最大的数。”刘威松松腰带,挺起将军肚得意洋洋。
“我说大侄子,这合适吗?”夏侯惇在对方耳边嘀咕。
刘威邪魅一笑,竖起大指故意拔高声调:“缘由天定,莫道前途多险阻;事在人为,且看今朝展宏图。将军真知灼见!高!实在是高!”
“对,对对对!”夏侯惇连声赞同,没有刘威文化高深,不耽误听懂好赖话,回头记在小本本上,找机会要当众亲口说一遍。
咬死了刘琰就是去略阳,别问咋知道的,问就复述刘威那两句话。啥意思自己猜去,反正我夏侯惇就不明白告诉你,上位者要的就是高深莫测。
催促大军没日没夜赶路,也不知道来的及时不及时。看到不远处几个骑兵,夏侯惇没有好气传令:“去看看几个糙汉是谁?”
看到曹军派人过来,韩遂几人二话没说拔马就逃,还能去哪?回略阳城呗。所以说不要乱发誓,尤其是对自身不利的誓言,因为很容易应验。
西番坪曹军指挥部,夏侯惇和夏侯渊并排坐在当中。夏侯渊手臂脱臼,吊着膀子怒视面前两员小将。
曹休和夏侯尚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一个判断失误一个失败被俘,都没啥好解释的,听候统帅发落罢了。
夏侯渊首先开口:“文烈,你知错吗?”
曹休伏身回答:“僭越统帅罪该当诛。”
“不对!”夏侯渊厉声呵斥,等了一阵忽然放缓语气:“大敌当前统帅生死不明,你有资格接任权柄。当时来讲,也应该由你接任权柄。”
“但是!”夏侯渊猛然起身,用完好的手臂指着曹休:“你为何下令停止攻击!”
曹休想解释,立刻被夏侯渊挥手阻止:”胆气!胆气!胆气!“
曹休满脸羞红嚎啕大哭:”末将知错,知错!“
“五十鞭子,抽一次你给我喊一句胆气,少一个字重头抽!”
曹休下去领鞭子,夏侯渊扭头看向亲侄子,这一眼看的夏侯尚浑身冒冷汗不住打哆嗦。
“丢人的东西,还知道回来!”
“碍于刘琰淫威,侄儿不得不从啊。”
夏侯尚不说还好,刚说完夏侯渊立刻爆炸,一脚踢过去嘴里连吼带骂:“滚回去!”
滚了几滚夏侯尚抬起脑袋:“滚哪去呀?”
“略阳城,你不是一直想伺候她吗?”
“不要啊。”夏侯尚抱着叔叔大腿死不撒手,哭得满脸鼻涕泡。
过去曹家弱小,曹操照顾不到每一个人,晚辈一个比一个穷。图色也好为财也罢,讨好刘琰那是万不得已。谁让人家有权有钱还只手遮天,接些口涎就够吃一阵子,跟她混总比自己奋斗强吧。现在不一样,有钱有权的是曹家,傻子才扑奔刘琰。
“算啦,算啦。”夏侯惇看不下去,走过去扶起大侄子:“我说你也是,干嘛直接对冲?今后要多用脑子,不能随性比狠啊。”
夏侯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记下了,不再和疯婆子比狠。”
没成想这句话又惹恼夏侯渊,怒喝同时一个大嘴巴抽过去,打的夏侯尚转了一圈迷迷登登跌倒在地。刘琰反手打的左脸,夏侯渊也是反手正好抽在右脸,这回好了左右脸一边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