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都知道学好不学坏,军人更清楚什么样的作战方式最有效,几乎所有骑兵都在效仿幽州人的作战样式。遗憾的是核心理念勉强能教,然而几代人铁血锤炼,刻在骨子里的独有性格却学不来,除了南匈奴属国骑兵稍微有些模样,别人都是照猫画虎反类犬。
刘琰天赋点有限,除了术数全加在骑兵一道。加满不敢说,至少目前活着的人里算一号。对于学幽州这件事上有个人的见解:有那功夫唱唱歌跳跳舞多香啊?没必要死乞白赖去学习幽州战法。
自己懂是一回事,教育别人是另一回事,说的明白不如做的明白,做的明白未必能教明白;老师教的明白,学生能不能融会贯通又是两说。那就不如发扬学生擅长的方面,说是犯懒也好失误也罢,反正就四个字“顺其自然”。
可以讲无心插柳造化弄人,也可以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质量决定冲击力大小,胯下不是肃慎马就别学密集冲锋。曹军骑兵不具备幽州人默契的配合,人家不用眼神交流,天生就明白该干什么。
曹军效仿幽州战法没办到,不想学的却歪打正着。胡人聚拢成一团冲锋,左右都是人想闪避做不到,只能一拥而上撞击曹军单薄的阵型,冲出三道大豁口还没等喘口气,又和曹军后续横队挤在一起。
高速冲锋没办法减速,曹军横队接二连三撞进战场,场面一度拥挤不堪。原本曹军打算密集队形波浪式冲锋,打乱敌阵之后分成小队犁庭扫敌,没成想一开打就混在一起,胡人乱套曹军也乱套,又回归各自为战凭武勇搏斗。
混在一起倒没什么,双方战团由外至内逐渐向四周扩散,空间慢慢扩大演变成乱战。论近战曹军骑兵不惧胡人,都是肩膀扛脑袋各自一条命,发挥团体优势不如幽州人,还不能单打独斗跟你比狠吗?
问题就在这个狠字上,对面有个酋髯黑大汉,就是战前耀武扬威那位,一手一条长朔,挥舞起来划着圆圈猛扫。此人力气特别大扫上就落马,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敌,眼看他带着一众骑兵专奔夏侯尚周围绕圈。
曹军不是过去的民兵,不会因为士气原因就随便溃逃,当然也不缺勇士,敌军光有一个杀神还不至于崩溃。问题是敌人还有大弓手参战,上千大弓手远程点杀一箭放倒一个,虽说伤的多死的少,可是时间一长谁都受不了。
两军战场是过去一个叫娲皇村的位置,当然现在是一片空旷啥也不剩。西番坪距离娲皇村不到八百米,奈何夏侯渊手头百十个骑兵护卫去了没用,重步兵正在列阵,再说派重步兵也来不及,只好不断派出轻步兵支援。
走直线支援还不行,因为略阳城距离娲皇村更近,站在城头上开弓放箭,力气大点能直接射进战场。绕远路也办不到,两千长离羌兵已经前进到娲皇村南边,刚好处在在西番坪和战场中间。
夏侯尚啊夏侯尚,谁让你和刘琰对冲?你跟疯婆子较个什么劲!眼瞅着轻步兵被长离羌兵顶回来,夏侯渊急的直跺脚,差不点就开骂侄子无脑。
曹军骑兵没有崩溃,顶多算坚持不住。坚持不住不算毛病,骑兵能打也能跑,圈马撤离战场也是战术之一。曹军久经训练,重新整队再交战本就属于常事。
遗憾的是夏侯尚早早被人盯上,阎行不是漫无目的的瞎打,剥洋葱一般逐层削减夏侯尚身边的骑兵。等到左右人手减少的差不多,普回在左切角,且罗侯在右横断,一眨眼军司马和一众护卫就被冲散。
眼看统帅有危险,军司马想尽力挽救。刚拨马回旋,脸还没转过来,金色小辫子在眼前一闪而过,跟着一股劲风裹挟重击袭来,胸口发闷眼冒金星。等军司马再睁眼,已然滚落进一处洼地里。
几步之外一个胡人正在包扎手臂,龇牙咧嘴的模样想是伤的不轻。胡人也发现军司马,这家伙手臂无法活动腿也有伤,除了瞪着敌人别无他法。
这好机会不能放过,军司马打算抽出匕首给对方来个狠的,一抬手疼的哎呦一声惨叫,刚才的重击打断一根肋骨。
胡人发出一阵大笑,紧接着一阵咳嗽,咳嗽也没能阻止他继续笑。军司马咧嘴也笑,不过是无奈的苦笑。这时候千万别逞能,断裂的肋骨划破内脏神仙难救,横竖动不了干脆就这么呆着吧。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俗话又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要我说后一句话有毛病:江湖之所以讲人情世故,那是因为打打杀杀的代价太大,但凡有机会打打杀杀绝对不跟你废话人情世故。
当你开始讲人情世故的时刻,就代表你的事业到顶了。目标是维持住现有成绩,满心患得患失,没有余力也没有心气去一较长短。冲劲对你来说是负担,是应该摒弃的麻烦,不能说是错误,只能说志向就这么大。
一面白旗暗绣飞马纹迎风招展,大队骑兵簇拥刘琰晃悠过来。这下看的真真儿的,那顶西瓜样的风帽确实高的显眼绿的渗人。
夏侯尚不免尴尬一笑,那模样比哭还难看:“嘿嘿,姑母当真明艳动人。”
“臭小子,武器扔了跟紧我。”
“得嘞。”夏侯尚点头缩脖答应一声,痛痛快快跟在刘琰身后。
夏侯尚算的上这个时代合格的军人,打败仗不意味着本事不行。他打普通人没问题,现在一会儿马超一会儿刘琰,非要他硬上等于强人所难。如果把刘备经历过的那些败仗换成曹操指挥,同等条件同样对手曹操也一样打不赢。
不管怎么说,夏侯尚都要跟刘琰混一段时间。不用揪心倒霉蛋的人身安危,刘琰和夏侯尚两人年纪相仿算是老熟人,当初在许昌没少搂脖子灌酒。
不像刘琰大家大业,当时的夏侯尚算是权贵圈子里初来乍到的新人,不趁几个大子儿兜比脸还干净。但他会来事儿,一口一个姑的叫着,临了不惜借钱也要抢着付账。
此情此景夏侯渊都惊呆了,有啥仇啊?有本事冲我来,至于欺负孩子嘛!
夏侯渊没去支援侄子原因还有一个,韩遂大队人马出得城门正在列阵,只要曹军一动没准冲过来。此时此刻夏侯渊明白过味道,闹半天你不是奔着西番坪来的,打一开始就要拿好大侄开刀,目的无非吸引我去救援。
看出阴谋诡计不上当固然是智者,但是我夏侯渊偏要中计,不然对不起这一身横肉,更算不得怒闯天涯的好汉!要么不打,要么就堂堂正正打服你,别哭鸡带尿的说咱欺负人,当下给你机会,就看你中用不中用。
曹军骑兵没有因为夏侯尚被俘就放弃战斗,正相反,曹军骑兵跟疯了一样,向刘琰白旗发起不间断反复冲击。
没有指挥乱打不行,夏侯渊招呼来曹休:“文烈,你去指挥骑兵。战斗才刚刚开始,看清局势稳住不要慌,我相信你。”
同时派出信使给西面营寨的徐晃下令,我夏侯渊有三个要求:一是保证营寨不失,你留多少人守我不管;二是压过来尽可能贴近略阳城,给韩遂制造趁乱夺城的假象。第三,我知道徐晃有本事,不过给我记好了你是牵制,我不下令略阳城不准夺!
至于曹真,给我老老实实留在张堡一动不要动,这一战不需要你。
轮到本部夏侯渊更不含糊,首先传令给朱益、牛盖、解俊三将,韩遂主力就在城边,你三人的重甲兵也是我军主力,不要犹豫直接压上,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韩遂崩溃。
随后传唤郝昭,夏侯渊将强弓硬弩全交给他。韩遂不是派长离羌兵分割我吗?我也派军队分割对方,乱战就该这么打!
命令郝昭前出三百米,阵前多放鹿角和简易拒马,刘琰敢打你就狠狠射击,她去帮助韩遂你在侧翼照样杀伤。
放心大胆的去,不要怕被骑兵突破,一来我军弓弩集中使用,她要强冲得掂量代价;二来我军骑兵战意昂扬,相信曹休会在合适的时候干扰她。记住一点,若有少数骑兵骚扰西番坪不要阻拦,一切听令行事。
郝昭站着一阵没有离开,夏侯渊知道他有话要讲:“伯道有话请讲当面。”
“西番坪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然仅余吕昭薛洪二部,且薛洪是眭固旧将。”郝昭讲话很轻,说到关键处声音压得极低:“他可是河内人。”
“薛洪出身微末,获封列侯忠诚可靠。”夏侯渊说完见郝昭又要开口,随即摆手制止:“不必为我担心,今日,就是引敌来打西番坪。”
郝昭抿嘴半响,就算得罪人该说还得说:“统帅当有懦弱时,以勇为本行之智计。但知任勇匹夫之敌,恰如白地空空如也,旦夕有危短于众言耳。”
勇敢是军人必不可少的基本条件,不过身为统帅不能总是太刚烈,以身犯险更不可取。说好听点空白的地面什么都没有,说难听就是个好勇斗狠的草包。出现意外悔之晚矣,史书上留下坏评价更不值得。
夏侯渊认真点头:“足下珍言某记住了。”
记住了不赶紧调整部署?虚心接受死活不改是吧!郝昭鼻子差点没气歪,摇着头走到远处再次停下,踌躇一阵到底没回头继续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