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切是这样的话，该多好啊……”
正靠在一棵树上暖暖晒着阳光的少年脑海中倏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令他……不解。
“我……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人和景莫名恍惚起来，就像是数日未眠……
微遮住他视线的树枝枝干开始张牙舞爪，活像是少年那垂落半空、绣于衣摆上的雄鹰……
“师弟。”
“顾师弟。”
忽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一男一女声从下方传来。
恍惚的少年垂眸应声望去，黑金道袍、束冠负匣和蓝白衫裙、抱一明灯的男女联袂而至。
前者冷着脸，模样气质尽显清冷淡然。
后者则是温温柔柔笑着，眉眼弯弯似如一泉春水。
赫然是他最为亲近的师兄和师姐……
然，少年并没有喜色，而是喃喃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嗡——！
嗡嗯嗯嗯——！！！
刺耳得令他骤缩瞳孔的耳鸣声响彻天地、贯穿凌霄！！
可诡异的是下一秒他又瞬息平静下来……
“师兄师姐……”
就连语气，都带着一股子平和淡然之感，“好久不见。”
恢复过来的少年轻轻笑着，非常自然。
自然到他起身跃下的动作都流畅无比。
但，当他接触到地面时，面前二人身影便开始闪动起来……
“顾师……你……”
连话，都说不清了。
对此，少年微微敛眉，格外平静的自语道：“意料之中。”
无视闪动间失了身形、话不成句的二人，他抬手打量摩挲一二，感慨自语：“真的……好真实啊。”
“就连地面，都察觉不出丝毫端倪。”
少年负剑迎乍起之风……径直穿过闪动如残影的二人，如鬼似魅。
飘扬鬓发下，是少年眸。
少年眸中，是不复少年人。
走着走着，他踏上了走廊，阴影遮盖间于巡逻弟子拱手唤‘大师兄’声中看一眼廊外，低语道：“雪……该下了吧？”
呼——
寒风吹来，蔚蓝天空刹那白茫茫一片。
纷飞如白色精灵的雪花一片接着一片从天穹落下，打碎先前师兄姐二人残影。
覆檐盖树、顷刻染白山门中正露天演剑的华山子弟。
远方学堂悠悠朗诵声亦被风雪声掩去……
所有人，都对这诡异的一幕视若无睹。
他们依旧在互相攀谈、互相切磋、互相交流、互相打招呼……
少年收回目光看一眼颔首拱手的执剑堂巡逻弟子，轻声道：“不要叫我大师兄了。”
“大师兄此话怎……”
巡逻弟子话没说完，便伴着少年掠过他的身影开始破碎……
这个世界，在崩溃！！！
从最外面可望而不可及的山川美景开始，由外至里，或化虚消散、或破碎为无……
踏——踏——
眉目清冷的少年步子很稳，每走上一段距离，他路过的地方和人就会消失。
没有一丝声音的……破碎化幻。
打水的弟子手上桶都没了，拎着空气走着走着……人也没了。
美眸含春遥遥望向少年的女弟子裸露出来的白皙大腿像是一面镜子……旋即，同她那张暗自羞涩的俏颜一齐碎去……
少年漠视着一切，即便，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家。
可，家是有温度的。
“沙～”
穿过走廊，一脚踩进雪层的少年埋下了头。
这儿的雪，很冷……
眼前的世界，白茫冰冷令他不喜。
所以……倒不如不醒呢。
少年埋着头，迎逐渐淹没整个世界、也将他眼中世界慢慢遮去的漫天飞雪继续前行。
很快，他头顶肩膀就覆上一层薄薄的雪花，衣摆上张牙舞爪、桀骜异常的雄鹰则是随着这雪渐渐淡去。
一抹蓝，在这变得空洞寂静、万物萧瑟，几乎尽目皆白的世界极其刺眼。
唯独，一间不算大更不算奢华、分外突兀的殿堂屹立不倒。
颇有一股天地崩而我不毁之意……
少年的目地，赫然是那有着两名气息强横之弟子守卫的殿堂！
远远的，见了他来，弟子抱剑颔首，声音洪亮：“我等见过大师兄！！”
一瞬间，周边愈演愈烈的大雪都被两名弟子声震一二！
作为对外的掌门待客处，此地常有两名功力高深且重则守规、隶属于执剑堂的弟子守卫。
仍埋着头的少年闻言猛地一顿，指节一白，没回话，继续前行。
没得到少年回话的弟子也没有抬头，直至少年走到他们跟前、殿门前也没有任何动作。
而少年，也终于开了口，语气淡然，
“我们华山，就属你们这些个人最古板了，以前在金陵寻欢作乐都得避着你们。”
“规矩在六派中算是最少的地儿能出你们这些人……”
顿了顿，“真是……没趣啊。”
其中一名弟子一板一眼地恭声道：“大师兄谬赞。”
垂落的鬓发扬起，少年抬头淡淡命令道：“开门。”
嘎吱——
刻有精美剑纹、足有两人高，重逾千斤的殿门被二人单手推开。
殿堂内，一道孤傲如梅、清雅高冷，例如‘四大美人’、‘此世剑巅’、‘万剑皆尊’、‘宗师之极’等诸多光环加身的华山掌门披散着三千青丝和羽织慵懒靠在躺椅上。
纤白柔荑一手握盏、一手捧卷低眉细看。
发簪束起的青丝半落眼尾，一衫干净利落的衣裙衬得其气质宛若遗世独立，令人仅可远观……
可在少年眼中，这令无数人魂牵梦绕、生不起亵渎之意，如高洁之梅的美人儿只是他师父。
是教他育他、传他一身本领，待他如亲子，亦父亦母的师父！！
少年面上的淡然再也维持不住，如山坠地！
“噗通！！”
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喉间哽咽的少年以头抢地狠狠磕了三下，原本寂静的殿堂内响起三声‘砰砰’闷响，也将，华山掌门本就望向他的眸光引来。
“师父……”
少年闭上眼，艰难地从喉中吐字道：“弟子有愧，弟子……该死……”
此番话落，华山万般希冀加身的少年慢慢变成了……
黑发镀白、星眸化灰，面容气质不复少年，破了戒律活该被逐的……顾应。
他就这样跪着，恨不得……跪死在她面前……
好半晌，
伴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华山掌门放了盏、落了卷走到死死跪伏于地的顾应面前。
“傻孩子……”
话语温柔，纤细修长、白皙如雪的手掌落于白发上轻轻抚摸一二。
她弯下腰，像是安抚孩子一样轻笑笑心疼道：“不错，长大了，也……苦了你了……”
轰——！！！
世界，彻底崩溃！！！
……
………
华山一弟子时记：
当代掌门年少时曾除一镇中匪徒数十，解放上百被害者，以为安宁后潇洒离去。
次年，再入时滋生匪徒上百不止、受害者数以百计……
那日，大火漫天，小镇之人十去七八，血光几近染红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