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刺猬阿栗的刺上总沾着些奇怪的东西——有时是半片梧桐叶,有时是几粒野蔷薇的种子,最常见的是蒲公英白色的绒毛。每当月光漫过森林边缘那片蒲公英草地时,他就会背着藤编小筐,踮着脚尖穿梭在毛茸茸的“小伞”之间。
“今晚的风很适合送信呢。”阿栗对着一朵刚绽开的蒲公英轻声说。他摘下别在耳朵上的银杏叶信笺,用爪子小心翼翼地展开。这是住在橡树洞里的松鼠奶奶写的,字是用蓝莓汁写的,边缘还沾着几颗松子碎屑:“请告诉月亮,我的小孙子在远方的森林里,能不能让他梦到家乡的橡果?”
阿栗把信笺卷成小小的圆筒,轻轻塞进蒲公英蓬松的绒毛里。他知道,这朵蒲公英会在深夜的风里启程,带着信飞过河流和山谷,最后在月光最亮的地方把信交给月亮。就像上周,他帮田鼠太太寄出的信,是写给去年秋天被风吹走的蒲公英种子的,信里问它们有没有在新的土地上扎根发芽。
风渐渐起了,蒲公英们开始摇晃着准备出发。阿栗蹲在草地上,看着第一朵蒲公英带着信飞起来,白色的绒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一颗会飞的星星。他想起去年自己刚成为蒲公英邮局的信使时,老刺猬爷爷告诉他:“每封信里都藏着一个小小的心愿,风会带着它们找到该去的地方,就像每颗种子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土壤。”
这时,一片梧桐叶轻轻落在他的背上。阿栗回头,看见猫头鹰咕咕正站在树枝上,翅膀下夹着一片用蛛网捆好的枫叶。“能帮我寄封信吗?”咕咕的声音有点沙哑,“写给住在山那边的萤火虫族群,问问它们能不能借些光,今年的秋雨太早,森林里的夜晚太暗了,小刺猬们都不敢出门找野果了。”
阿栗接过枫叶信,上面用松脂画着一串歪歪扭扭的萤火虫。他找了朵最大的蒲公英,把枫叶小心地铺在绒毛中间,又用几片三叶草固定好。“今晚的风能吹到山那边吗?”他抬头问咕咕。猫头鹰转动着圆圆的眼睛,看了看天上的云:“风说它会绕道飞过山涧,放心吧,信使先生。”
夜深了,草地上的蒲公英越来越少,阿栗的藤筐里却多了不少等待回信的信物。有兔子姑娘用胡萝卜花编的信封,里面装着写给远方野兔的问候;有蚂蚁们集体写的信,用一百片花瓣拼成,请求风把它们的感谢带给带来雨水的乌云;还有一朵被虫子咬了个小洞的蒲公英,里面藏着蜗牛慢慢写了一个月的信,字是用露水写的,要趁着夜晚的湿气才能看清:“请告诉太阳,明天能不能晚一点升起,我想在天亮前爬到最高的石头上,看看日出。”
阿栗把最后一朵蒲公英送上路时,天边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风渐渐小了,剩下的蒲公英们垂下绒毛,准备迎接黎明。他坐在草地上,背靠着一棵老蒲公英的花茎,看着东方的天空慢慢亮起来。藤筐里的信物开始发出微光,那是回信要到了的信号——兔子姑娘的胡萝卜花信封上,渗出了几滴甜甜的露水,那是野兔回信里提到的,它们在新的草原上找到了更甜的三叶草;蚂蚁们的花瓣信上,落了几颗晶莹的雨滴,乌云说它记得去年夏天蚂蚁们帮它挡住了破坏云层的风;蜗牛的蒲公英绒毛上,沾着一片金色的阳光碎片,太阳说它会特意为慢慢多停留一刻钟。
只有松鼠奶奶的信还没有回音。阿栗有点担心,他摸了摸口袋里奶奶塞给他的松子,那是谢礼,也是等待的信物。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带着一片银色的羽毛飘过来,落在他的爪子上。羽毛上沾着一点月光凝成的露珠,露珠里映着一幅小小的画面:一只小松鼠正在陌生的森林里睡觉,嘴角沾着橡果碎屑,梦里全是家乡的橡树。
阿栗笑了,他把羽毛放进藤筐最上层,准备明天一早送到松鼠奶奶的橡树洞。风最后一次拂过草地,带着最后一朵蒲公英的绒毛掠过他的鼻尖,好像在说:“所有的心愿都在赶路呢,信使先生。”
天边的太阳慢慢升起来了,金色的光洒在蒲公英草地上,剩下的蒲公英们开始收起绒毛,准备迎接新的一天。阿栗背着沉甸甸的藤筐往家走,刺上还沾着几根白色的绒毛。他知道,明天晚上,这里又会开出新的蒲公英,带来新的信,就像森林里永远不会停止的风,永远不会消失的心愿。
路过小溪时,他看见水面上漂着一片荷叶,上面放着一封用芦苇杆写的信,收信人是“蒲公英邮局的小刺猬”。阿栗停下脚步,用爪子轻轻捞起荷叶,信上的字是用溪水写的,很快就要被阳光晒干了:“谢谢你让去年的蒲公英种子捎来的信,我们在河边扎了根,今年秋天会开出更多的蒲公英,到时候请带着更多的信来,我们会把它们送到更远的地方去。”
阿栗把荷叶信小心地夹在藤筐的缝隙里,继续往家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想,等今晚月亮升起时,一定要告诉所有写信的人,他们的心愿正在路上,就像那些飞向远方的蒲公英,永远不会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