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那边可有动静?”
“之前派了府里的谒者往城东驿馆去了,说是要奔陈县报急。”审食其说着看向吕雉:
“微臣命人在偃师道口候着,那谒者刚过洛水桥,就被拦下了。”
吕雉端起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人扣在哪了?”
“暂押在偃师传舍。”审食其稍作停顿:“搜出周昌的手书,就八个字——‘洛宫走水,戚氏已逝’,盖了御史府的印。
那谒者急得要亮符节,说耽误了军情,他项上人头不保。”
吕雉放下茶盏,抬眼看一眼审食其,烛光在眸子里晃了晃,
“可有动粗?”
“不敢。”审食其闻言忙应道:“只说偃师一带近来有盗匪流窜,盘查过往行人,好吃好喝伺候着,就是传舍四周加了护卫,没皇后的话,他半步也挪不出去。”
吕雉微微颔首:“周昌此人,风骨嶙峋,当年鸿门宴后,他竟敢仗剑直趋沛公帷幄之外,戟指斥责其“溺于妇人之仁,几误天下江山”。这般秉性,历久弥坚。
如今若轻慢了他所遣之人,那老臣宿望,只怕真会怀揣象笏,直闯宫禁。”吕雉说着看向窗外:
“届时,满朝文武侧目,九阙为之震动。纵使本宫占尽情理,也难免落得一个“苛待勋旧元老”的谤名,从而授柄于陈县那头,徒增皇上猜疑揣度。”
“皇后所言甚是。”审食其拱手道:“夏卫尉亦派了人留守御史府外,留意府上的一举一动。”
“可有探出些什么?”
“尚无端倪。”审食其如实道:“只听说周大人此番查案归来带回了个人。”
“什么人?”
“不清楚。”审食其摇头:“那人自入御史府,便再未踏出过府门半步,夏卫尉的人盘桓多日,竟探不出分毫底细。”
吕雉的眉峰微蹙,指尖在紫檀木案上叩出轻响,像敲在冰面上:
“探不出,便往深里探。”她目光扫过殿外摇动的竹枝,
“周昌既去了微山湖,断不会空手而回。私兵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半分差错也容不得。”
“诺。”
吕雉不语,良久方淡淡道:“央月宫的事,是时候让皇上知晓了。”
审食其闻言忙颔首道:“微臣这便命人放了谒者往陈县去。”
“去吧。”
“诺!”
审食其说着便要躬身退下,
“且慢。”吕雉忽停下脚步,眸中闪过一丝沉色,转身走向阶下的审食其,裙裾扫过金砖地,带起细碎的声响,
“楚王谋逆一案,皇上那边有回音了吗?”
审食其先是一怔,随即躬身拱手道:“回皇后,暂未收到皇上诏旨。想来外廷诸臣亦有奏书递往军中,皇上怕是正在斟酌权衡。”
吕雉听毕,眉峰微蹙,半晌未发一言。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她神色难辨:
“楚王近况如何?”
“有禁军看守,倒也安稳。”审食其略做停顿:“只是近日听闻,楚王有意纳府中一名女子为妾。”
“纳妾?”吕雉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他倒是心大,可知是何人?”
“回皇后,此人名为香姬,原是楚王年少时的相识,后来嫁与宋襄为妻。
宋襄殁后,她在外漂泊些时日后寻到了楚王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