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娇有了身孕的事迅速在周家山庄传递,周老爷的病也突然好了,携了周吴氏亲自到十澜轩探望有孕在身的孟玉娇。
周吴氏一早就听小厮传话:“大奶奶,老爷令小的来传话:着大奶奶梳妆后,即刻前住泰元馆。”
这是周吴氏被幽禁后首次接到周老爷的召唤,周吴氏激动的身子微微颤抖,在知夏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今时已不同往日,周吴氏素妆淡抺后,心情忐忑地前往泰元馆。
周老爷在书房等周吴氏的到来,见周吴氏神情自若,目带赞许地道:“孟玉娇已有身孕,你我身为长辈,理应去探望一番。”
原来周老爷是要周吴氏陪同去孟玉娇面前演戏,周吴氏自然顺从,与周老爷并肩而行,往十澜轩去。
十澜轩的丫鬟见周老爷和大奶奶一同前来,忙不迭地掀了帘子通报。孟玉娇正倚在椅上养神,闻言扶着丫鬟的手臂缓缓起身,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浅笑与恭顺:“不知老爷和大奶奶驾到,玉娇有失远迎。”
周老爷上前几步,目光落在孟玉娇裹着轻纱的盲眼上,眼里透出几分难得的暖意,声音也放缓了些:“玉娇不必多礼,身子重就该好生歇着。”说着朝周吴氏使了个眼色。
周吴氏忙走上前,亲手扶着孟玉娇坐下,指尖触到孟玉娇衣袖下的腕脉时微微一僵,随即挤出温和的笑意:“前些日子我身子不适,没能来看你,大少奶奶可别往心里去。如今有了身孕,更要仔细照料自己,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我说。”
孟玉娇羞赧地垂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出声示谢:“多谢大奶奶体恤,玉娇一切都好,倒是让老爷和大奶奶挂心了。”孟玉娇抬手示意丫鬟上茶,并招呼道:“老爷、大奶奶请上坐!”
周老爷看着眼前“母慈子孝”的景象,满面笑意:“玉娇,你既怀了周家的骨肉,便是大功一件。往后这十澜轩的用度,都按头等份例来,谁也怠慢不得。”
正说着,周吴氏身边的知夏端来一碟刚蒸好的莲子羹,周吴氏端起莲子羹,亲自舀了一勺递到孟玉娇的嘴边:“大少奶奶,这是我让小厨房特意给你炖的,清心养神,对身子好。”汤匙递到孟玉娇的跟前时,手腕微不可察地晃了晃,孟玉娇张口接了,谢道:“多谢大奶奶。”
周老爷看在眼里,满意地颔首,又叮嘱了几句安胎的话,才携着周吴氏起身告辞。
走出十澜轩的月亮门,周吴氏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垂着头跟在周老爷身后。周老爷忽然停步,回头瞥了周吴氏一眼,语气沉了几分:“方才的样子很好,往后也该这样。从今起,你可以自由出入。只是,望你安分守己,知晓自己是周家山庄当家主母的身份。”
听周老爷解了自己的幽禁,周吴氏感动之余愈发心生愧疚,跪下身,哽咽道:“是,老爷!”风从廊下卷过,吹起周吴氏鬓边的碎发,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周吴氏回了慈和轩,坐在妆镜前对着铜镜发怔。知夏绞了帕子递过来,轻声道:“大奶奶,您擦擦脸。”周吴氏接过帕子按在眼上,冰凉的触感压不住眼底的涩意。
刚才在十澜轩,周吴氏的指尖触到孟玉娇的腕脉时,感受到孟玉娇如之前有孕在身的继母屈氏一般的脉动,周吴氏心下便已明朗。
“去小厨房盯着。”周吴氏放下帕子,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明日给十澜轩送燕窝粥,加些红枣和桂圆,炖得烂些。”
知夏应了,转身要走,却被周吴氏叫住:“等等,让她们多备一份莲子羹,送去书房给老爷。”
次日天刚亮,十澜轩的丫鬟就来回话,称大少奶奶孕吐得厉害,吃不下燕窝粥。周吴氏正在为孟玉娇亲拟茶单,闻言笔尖一顿,墨点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团:“知道了,让小厨房煮些清粥小菜送去。”
周吴氏望着十澜轩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转身对知夏道:“去备些酸梅汤,我亲自送去。”
十澜轩里,孟玉娇正把粥碗推得老远,听见脚步声抬眼,盲眼对着门口的方向:“是大奶奶来了?”
周吴氏端着酸梅汤走近,将碗放在桌上:“听说大少奶奶胃口不好,这酸梅汤是冰镇过的,或许能合你意。”
孟玉娇没动,忽然轻笑一声:“大奶奶倒是费心了。只是不知,这汤里加的是冰糖,还是别的什么?”
周吴氏端碗的手猛地收紧,随即松开,笑道:“不过是些寻常食材,大少奶奶多虑了。”
孟玉娇摸索着端起碗,抿了一口,声音软得像棉花:“多谢大奶奶。只是往后这些事,吩咐丫鬟做就好,怎敢劳动您亲自跑一趟。”
周吴氏看着孟玉娇喝下那碗酸梅汤,柔声笑道:“大少奶奶怀着周家的骨肉,我理应上心。”周吴氏离开十澜轩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周吴氏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跨出了门。
夜色渐浓,十澜轩的灯亮了许久才熄。周吴氏坐在窗前,听着更夫打了二更,忽然对知夏道:“明日起,十澜轩的饮食,我亲自去小厨房盯着。”
知夏愣了愣,应道:“是。”
接下来的日子,周吴氏果然每日清晨便去小厨房,从选料到炖煮都亲自过问,十澜轩的每一餐饮食,都经周吴氏亲手查验过才送去。
孟玉娇的孕吐时好时坏,有时见了送来的冰镇酸梅汤也会蹙眉推开,周吴氏从不强求,只让小厨房换着花样做些爽口的吃食,今日是酸脆的腌黄瓜,明日是冰镇的杏仁酪,总能寻到些让孟玉娇肯入口的东西。
在周吴氏精心的伺候下,孟玉娇的肚子一日渐大一日,算起月份来,倒是比平常孕妇的肚子要大上一倍。望着孟玉渐像发酵的馒头般涨起的孕妇,周吴氏眉开眼笑地道:“大少奶奶,看你这孕肚,倒像是怀了双生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