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国使者被两名甲士一左一右“请”上了大明水师的旗舰。
脚下的铁甲板冰冷坚硬,每一步都发出“哐、哐”的闷响,像是直接踩在他的心口上。
甲板上站满了大明兵士,铁甲森然,戈矛如林。他们一言不发,但每一道投来的视线,都像出鞘的刀。
帅案之后,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正是信国公汤和。
老将军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顾端着一只粗瓷茶盏,慢悠悠地吹着水面上的浮沫。
“外臣……拜见信国公。”
使者腿肚子发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磕在甲板上。
汤和身旁的一名千户开了口,语调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家天皇,让你来做什么的?”
“回禀上国天使。”
使者从怀里掏国书,手抖得不成样子,几次都没拿稳,最后才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我主听闻天朝皇帝陛下欲建宫殿,不胜惶恐。”
他不敢喘大气,一口气飞快地往下说。
“言说敝国林木矮小,材质疏松,不堪为栋梁之才,恐辱没了皇帝陛下的威仪。”
“故而,特命外臣献上黄金五千两,白银十万两,各色珠宝百箱……以助天朝营建之资。”
使者说完,整个人都快瘫了,俯在甲板上大口喘息,头埋得低低的。
他现在只求大明的国公爷能看在钱的份上,拿了东西赶紧走人。
“哦?”
汤和终于放下了茶盏。
瓷器和木案轻轻一碰,那清脆的声响让使者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他抬起眼,一双浑浊的老眼全是审视的意味。
“黄金五千两?白银十万两?”老将军的调子不咸不淡,听不出半点喜怒,“你们的天皇,倒是挺有诚意。”
使者心里刚冒出点希望,连忙磕头,额头撞在甲板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我主对大明皇帝,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忠心?”
汤和忽然笑了,笑意里却没有半分暖意。
“既然忠心,为何宗主国皇帝要几根木头,你们却百般推脱?”
老将军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比任何咆哮都更有分量。
“是觉得咱大明的水师不利,还是觉得咱的刀,不够快?”
一股寒气顺着使者的脊梁骨直往上窜,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外臣不敢,外臣不敢啊!”
他只剩下磕头的本能,额头很快见了血。
汤和俯视着他,威严如山。
“回去告诉你家天皇。”
“他的金银,咱收了。”
“这是岁贡,是你们早该交的,咱没有不要的道理。”
使者当场就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只听汤和一字一顿地继续开口。
“但这木头……”
“也一样要。”
“这是你们身为藩属,该尽的本分。”
“陛下要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忠心,你可明白?”
使者彻底傻了,就那么跪在地上,仰着头,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子要。
木头,也要。
这哪是来要东西的,这分明就是来下最后通牒的!
“下去吧。”
汤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重新端起了那只粗瓷茶盏。
使者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什么礼仪,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逃下了船。
等他走后,那名千户才凑上前,低声禀报。
“国公爷,对马岛那边还在耍心眼,想拖延时间,把咱们的人往深山老林里引。”
“拖?”汤和走到船舷边,望着远处绿油油的对马岛,嘴角浮现一抹冷酷的弧度,“咱就喜欢他们拖。”
老将军的话音不高,却让身边的千户心中一凛。
“传令。”
“第一、第二、第三营,全体登岛。”
“告诉那个宗贞茂,他的人手脚太慢,本公等不及了。”
“我大明将士,亲自动手,帮他‘分忧’。”
“是!”千户躬身领命。
“另外,”汤和压低了声音,“告诉底下的儿郎们,眼睛都放亮点。这岛上,不止有树,还有不少藏污纳垢的耗子窝。”
“要是不小心‘搜’到了什么窝藏海寇的贼巢,发现了什么从我大明抢去的赃物……”
汤和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那就告诉宗贞茂,我大明律法,窝藏盗匪,与匪同罪。”
“奉旨剿匪,不必请示!”
“遵命!”
千户眼中冒出兴奋的光,抱拳一揖,大步离去。
很快,数千名大明士兵乘坐小船,迈着整齐的步伐,如同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涌入了对马岛的腹地。
站在城楼上的宗贞茂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那点拖延时间的小聪明,此刻成了对方掀翻桌子的最好借口。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接下来的日子,对马岛烽烟四起。
帅船上,汤和稳坐中军,一道道军报雪片般飞来。
“报告国公爷!三营在南湾发现倭寇港湾,缴获战船三十余艘,皆有劫掠我大明沿海的痕迹!”
“报告!一营在山中发现一处秘密仓库,内有丝绸、瓷器、茶叶,堆积如山,皆是我大明之物!”
“报告!二营清剿一处村落时遭遇倭寇武士抵抗,已全部格杀!”
“……”
帅案后,汤和听着一份份“捷报”,面沉如水,只下一个字。
“剿。”
平日里在海上作威作福的海贼倭寇,在大明正规军的铁蹄之下,脆弱得如同鸡崽。
他们的老巢被付之一炬,抢来的财富被尽数充公,变成了大明水师的军资。
宗贞茂和他的家臣们被“请”到城中广场,跪在地上,听着岛上各处传来的喊杀声和惨叫声,牙齿都在打颤。
……
一段时间后。
对马岛,及其周边的一些小岛屿,彻底“干净”了。
港口上,一座用数千颗倭寇头颅筑成的京观拔地而起,无声地宣告着大明的威严与铁血。
清点出来的金银财货,让太子朱标那句“以战养战”,从一句计策,变成了沉甸甸的现实。
汤和站在旗舰甲板上,看着一根根粗壮的巨木被打上大明的烙印,运上运输船。
“起航。”
庞大的舰队调转船头,在海面上划开白色的浪花。
但它的方向,却不是应天府。
它沿着海岸线,向着东北方向,缓缓驶去。
舰队下一个“路过”的地方,是高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