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仁心,不是让恶贼欺辱的!”
咸阳宫。
年节这个本应该与百姓同乐的日子,却因为蜀郡一道信件而坏了气氛。
两个男人抬着一具早已死去半天的尸体碰瓷——他觉得用这个后世词汇来表达再合适不过。
一个刚出医馆的行医被他们纠缠上,硬说是被那个行医看死的。
城门口,死人,刚出医馆不久的小行医。
几个因素结合在一起,让这件事当场就传开了。
哪怕后来医馆所有医官都作证那个人确实早已死亡,可那两人还是胡搅蛮缠。
医官们实在气不过,想报官把他们抓起来甚至打一顿——这个时候医官们的战斗力可都属于最上等,不然你进山采药怕是都走不动路。
这时周围人群里又窜出来几个人,配合那两人一起说着什么诸如“医官医死人不认”“他们要在朝廷里找关系压下我们的声音”等等话,意图煽动百姓对医馆的敌视。
哪怕最终蜀郡衙门将他们抓起来、并且郡守李二郎亲自断案还了医馆清白,这件事在成都县也激起了轩然大波。
可事情还没结束。
朝廷的通报才刚刚张贴出来,成都县周围县里就有一些术士、巫医等人开始宣扬一些谣言。
很明显,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群体事件。
李二郎年节加班了。
派人抓捕那些涉事者、并且亲自去周围县里巡讲事情真相。
同时,他飞鸽告知咸阳。
他怕这件事和那些传统贵族们有关。
嬴政也不确定此事的真凶,有可能是那些传统贵族们这次被自己摆了一道后的泄愤之举,也可能只是一个民间团伙起的歪心思。
但不管如何,他都认为这件事应该严肃处理。
“告诉李二郎,让他在法律范围内给那些人最严重的处罚!这是寡人给蜀郡的命令!”
听到这话,李斯欲言又止。
他看了看一旁的李缘。
后者点了点头:“这也是国师的命令。”
李斯:“……”
他没去过后世,所以在李斯这些当代人看来,这也只是个偶然事件,不至于影响到社会的纯粹性。
把他们抓了,并且告诉百姓真相就行了。
为了这些小角色特意在法律上“关照”,尤其是在还不知道这些人是否是受某些人指使的情况下,这么做不值得。
但李缘却觉得嬴政的决定没错。
不管这些人是否受人指使还是自己起的坏心思,都不能罚得太轻松。
这种道德上的败坏之事,一旦开了一个头,就会有更多的“坏人”影响整个社会。
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谁会拿女孩子的清白开玩笑?
医生救人却反被指责猥亵。
你摄像头对着我在偷拍?
等等……
后世的经验告诉李缘,一旦这第一件事不严厉制止,效仿者会层出不穷,最后就是整个社会这方面的道德崩坏。
而在医疗体系上,也有这种事。
后世的医闹闹得简直让人心寒……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华夏医学生毕业人数持续数年降低。
现在,大秦还远没有发展到后世的资本地步呢。
医疗体系也可以说刚刚起步。
这个时候,就有人试图在人心上给医学之路创造道德坑洞,这种人不严惩、难道要等到未来局势变坏后再后悔吗?
看到李缘也认同,李斯不说话了。
任何事情,只要他们两个决定了,那就没人可以反对了。
……
蜀郡。
李二郎这个年过得很不好。
好好的年节,居然被一伙恶意栽赃人的团伙给搅了,害得他连夜写报告安抚民众不说,年节那天都是在下方的县里过的。
他的忙碌,连带着整个蜀郡衙门的所有官员也忙了起来,他们都恨上了那些恶人。
今天是年节后的第五天。
有些人已经开始出来找事做了,哪怕路上的雪都还没化。
家中,李二郎看着面前的信件,神情略微有些变化。
法律范围内最严重的处罚。
这个范围……可就很宽泛了。
他叫来了刑部部长,安排了一些刑罚罪名后,其余的让他看着加。
随后,他跑到了医馆内。
那个最小的少年还留在这,但李二郎在出事那天就安排人把他父母给接了过来,这个年过得也还算好——华夏族的过年,所求的无非就是亲人团团圆圆。
他看着这个少年,后者脸上看不到丝毫慌乱,他似乎都没想过假如李二郎来找他是咸阳要给他定罪的可能。
“你怕吗?”
“什么?”
“以后行医,百姓如果说起你这次的事,你会不会怕百姓对你有偏见?”
李二郎问道:“毕竟本官说得不好听点,哪怕我给你作证、朝廷也发了通告,但总会有一些愚夫自以为清醒的对你有意见的。”
少年沉默了一下:“我只是个医官,只救人便好,其他的与我无关。”
李二郎点了点头:“少年初心,果然不同。”
说着,他拿出了一道任命状:“这是国师府商行内的巡查管事职位,可以对大秦各地的国师府商行店铺、商队进行监管,发现异常可直接向当地税局报告,甚至越级反应也可以,如果你有证据的话。”
“而且,有这个身份,只要你亮出来,当地的商行掌柜几乎都会因为讨好你给你些便利,遇到事情也能有个身份给你托底。”
“这是国师给你的。”
少年呆呆的看着那上面的任命,以及右下角的那个印章,只觉得恍然如梦。
但思考了一会,他摇了摇头:“我不需要。”
“为什么?”
“一者,我只是个行医,给人看病才是我的职责;二者,我对商业不懂,要了这个也没什么用,反而可能被那些商人利用。”
“但这能给你足够的便利。”
“那就更不需要了。”少年笑着:“我相信大王和国师,也相信朝廷,就如同这一次一样,那对一个没什么抱负的行医来说,还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
“毕竟,秦国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
李二郎看着他,眼神莫名;他自问如果自己在他这个年纪,面对这种诱惑绝不可能做到如此坚定的拒绝。
“你……很好。”
“多谢郡守夸奖,与其给我这些,还不如替我说说话,让某个医官收我为弟子。”少年有些腼腆:“我也是有欲望的,只是我的脑子……可能让我实现不了我的欲望。”
李二郎笑着摇了摇头。
同时。
小院院门口,医馆馆长走了进来。
“殷直,有没有兴趣当老夫第三个弟子?”
对于医者来说,相比于所谓的脑子,一颗仁心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