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汉中郡某地。
一个村子里,男人看了看窗外刚刚亮起的天色,又看了看帘子外另一个房间里正在摸黑穿衣服的小女儿,不由得有些疑惑。
女孩似乎被吓了一跳,深呼吸了一下后才说道:“爹,我要去接大兄。”
“你这傻妮子,我们都不知道他啥时候回来呢,你咋知道的?”
男人笑道。
“我昨天听见了的!”女孩说:“爹你昨日去县城专门看了,说太子给他们放了十天假;我问了村长,从咸阳到我们这,走得快的话两天多就到了,今天是第三天,大兄会回来的。”
男人起身,掏出火柴点燃了一盏煤油灯。
“你咋知道你大兄今日会回来呢?万一他放假后在咸阳玩了一天又该如何?”
“不会的!”
女孩穿好衣服,斩钉截铁的说道:“大兄肯定会惦记着我,就跟我惦记他一样!”
男人看着她,稚嫩的脸庞上,有着他都没有的坚定。
“好了。”
身后,妇人也起身走了出来:“天都还没亮,你大兄也不可能这么赶,现在还早呢,先睡会。”
“不。”
女孩拒绝道:“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只好一整天都去等着他。”
这话把妇人也说得沉默了。
快两年没见的兄妹,情感还如此之深,他们做父母的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拦呢?
于是妇人去烧火热点吃的,男人则举起火把、给女孩添了两件衣服,一起出门往村口走去。
五里地之外。
一个放假后连夜往家赶的第八军士兵,正背着一个大包,手中拄着一根棍子,下了通往南方和去县城的水泥路,走上土路,往家赶去。
半个时辰后。
他终于看到了自己那个位于山里的村子,不由得笑了。
但当看到村口的那个火堆,以及那三个身影时,他一时都呆住了。
借着已经快日出的天光,加上极好的视力,他一下就看清了那是自己的家人。
他们正围坐在一个小的火堆旁,时不时的往这边看一眼。
父母有些昏昏欲睡。
但那个小小的人影却精神得很。
又一次转头,两人都看到了对方,那个矮小的人影顿时站了起来。
“大兄,是你吗?”
青年浑身颤抖了一下,立刻大喊:“哎!平妹!”
这一声呼喊,不仅把火堆旁的父母给喊精神了,也把青年和小女孩的眼泪给喊出来了。
……
“太感动了!”
看着前方青年和家人的团聚,不远处,隐身的李缘感慨说道。
还穿着睡袍的嬴政看了他一眼:“那他们都哭了,你怎么没哭?”
李缘脸上的神情立刻就变得平静起来。
“还没让我感动到流泪的程度。”
“所以,你大清早把我叫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当然……不止。”
下一秒。
两人再次回到了咸阳城。
但没回王宫,也没去国师府,而是来到了孤儿院。
每天早上,这所朝廷办的孤儿院都会有人把昨天的粪水和垃圾运出去。
现在还早,运送的人才刚刚离开。
可孤儿院门口却还有着二十多人,其中一些人甚至直接睡在地上,似乎是还没睡醒。
“第八军中一些士卒没有家人,也没有晚辈可以过继,自己又没成家。”
李缘说:“朝廷给他们发的赏钱和军饷,除了每月他们自己放纵以外,多余的几乎都会捐给孤儿院。”
嬴政点点头以作表示。
如果不是因为怕引起一些社会问题,他可能早就允许这些大龄士卒们领养孤儿了。
但国家没允许这方面,这些士卒们依旧用自己的方式在为孤儿院贡献着力量。
不久之后,给孤儿院送今天的菜的车队来了。
由于是朝廷开的,这些给养也都是由三大行提供,今天来的是文信侯的商行。
孤儿院的门,也在这时彻底打开。
士卒们立刻把同伴叫醒,他们中有的人是提早过来的,有的人是整夜都睡在外面;但在这一刻,他们的动作都出奇的一致。
从怀里拿出钱。
走进孤儿院,和对方说明情况。
孤儿院的人推诿一下,碍于士卒们的热情准备登记一下。
然后士卒们同时扔下钱就跑。
“为什么要跑?”
嬴政有些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情况。
“昨天早上的时候,我问过一个士卒了。”李缘说:“他们说马上要转为水军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继续留在军队里,如果不能的话,那以后估计连自己都养不活了,那就没必要留下名字,免得丢脸。”
嬴政无法理解这种思想。
但李缘理解。
他大学时参加过一次养老院的志愿者活动,在养老院的那一天,他和许多老人都聊得来,只是他并没有告诉那些老人自己的真名。
因为他知道,他只是去那一次,只是想体验下志愿者。
他有善心,但他也是个普通人,他做不到隔三差五就这么去一次。
如果告诉了那些老人真名,他怕哪天那些老人孤单时、或者遇到下一批志愿者时,会提起他。
“曾经有个小伙子叫李缘,也来这当过志愿者,但就一次,之后就没来咯。”
嬴政眉头一皱:“为什么会担心这个?”
“怕吧。”
李缘挠了挠头:“但在怕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不想让别人这么提起我。”
“哎呀,话题跑偏了!”
“这些士卒,可能也是出于跟我一样的心理,他们可能只是偶尔来捐一次钱,还没多少,因为大部分可能都被他们用掉了;那留不留下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嬴政沉思着。
三天前,当他和李缘说起自己的担忧时,李缘先是说山姆国和华夏族不同,但没说服自己。
之后他就没再提及这个话题了,直到今天。
所以……
“你不会是想用普通人的情感之事来告诉我,华夏族不会骄傲到山姆国那个程度吧?那你也太小瞧人心中的恶念了。”嬴政说:“多少王朝盛世时,内部尚且有斗争,更何况一个统一地球毫无对手的华夏族?”
“不,政哥你没注意到另一个点。”
“我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