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甜沿着黑水河往下游走时,背包里的青铜树叶钥匙一直在发烫。钥匙上的透明宝石映着河水,能看见里面浮动的光斑,像极了吴畏消散前化作的光点。她不知道这把钥匙最终会指向哪里,只知道每走一步,与三星堆祭祀坑的联系就弱一分,而与黑水河的羁绊却越来越深。
走到第三天傍晚,她在岸边发现了一艘搁浅的木船,船身刻着熟悉的鱼蛇纹,与青铜筒上的如出一辙。船尾绑着个麻袋,解开一看,里面装着半袋青铜碎片,拼接起来正是陈默那把被归墟水腐蚀的青铜剑。碎片上的太阳纹还在微微发亮,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是玄鱼留下的。”张思甜将青铜碎片塞进背包,她的探测仪虽然被扔进了暗河,但手腕上的银镯子(从西夏骸骨上取下的那只)却开始发烫,内侧的“吴”字隐隐发光,指向河对岸的一片芦苇荡。
芦苇荡深处藏着间木屋,屋顶覆盖着茅草,烟囱里冒着袅袅青烟,显然有人居住。张思甜握紧腰间的匕首(吴畏留下的那把),悄悄绕到屋后,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狗叫声——是土狗!
她推开门,土狗立刻扑了上来,尾巴摇得像朵花,额头上的太阳纹亮得耀眼。屋里的火堆旁坐着个老妇人,穿着蓝布褂子,正在编织渔网,网眼的形状竟是三星堆的符号。听见动静,老妇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却清澈得像黑水河的水。
“你来了。”老妇人的声音温和,指了指火堆旁的木凳,“玄鱼说你会来,让我给你留碗热汤。”
张思甜坐下,接过老妇人递来的陶罐,里面是鱼汤,带着淡淡的檀香,与破庙里的老玉味道一模一样。“您认识玄鱼?”
“认识快三十年了。”老妇人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我男人是当年修水库的工人,被水猴子拖走了,是玄鱼救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惜孩子生下来就带着蛇头印记,三岁那年掉进黑水河,再也没上来。”她摸了摸土狗的头,“这狗是孩子当年捡的流浪狗,跟着玄鱼在河底待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能帮上忙的时候。”
土狗蹭了蹭老妇人的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张思甜突然明白,黑水河的故事里,从来没有绝对的好人或坏人,只有被命运裹挟的可怜人——吴畏的先祖,张九陵的爷爷,陈默的爷爷,还有眼前的老妇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什么。
银镯子突然剧烈发烫,张思甜低头一看,内侧的“吴”字渗出红光,在地上投射出一幅地图,比兽皮地图更完整,标注着从黑水河到三星堆的七条暗道,每条道旁都画着个小小的太阳轮,像是某种安全标识。
“这是‘归墟水道’。”老妇人看着地图,眼神变得悠远,“古蜀人怕祭祀坑出事,挖了七条暗道,既能泄洪,又能逃生。只是后来被西夏人堵了六条,只剩最后一条在黑水河的源头,由玄鱼看守。”她突然指向地图的终点,那里画着个漩涡,与青铜神树星图中央的一模一样,“这里不是三星堆,是黑水河的真正源头——地下海。”
张思甜愣住了:“地下海?爷爷的笔记里从来没提过……”
“他不敢提。”老妇人的声音压低,“地下海里藏着古蜀人的‘祖灵’,是比归墟水更可怕的存在。当年窃魂者就是想唤醒祖灵,才被镇压的。现在祭祀坑塌了,祖灵的封印也松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出来。”
土狗突然对着门口狂吠,张思甜跑到窗边,看见芦苇荡里闪过十几个黑影,手里拿着探测仪,正是守夜人的残余势力,为首的是那个独眼龙,虽然少了只眼睛,气势却比之前更凶,手里握着把缠着青铜链的砍刀。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张思甜的心沉了下去,老妇人的木屋偏僻,按理说不会被发现。
老妇人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青铜铃铛,与陈默耳钉上的铃铛一模一样:“我男人当年从工地上捡的,一直以为是普通玩意儿,没想到是守夜人的追踪器。他们不是找你,是找地下海的入口。”
独眼龙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带着疯狂的兴奋:“老太婆,把地下海的地图交出来!不然烧了你的破木屋!”
老妇人将一个油布包塞进张思甜手里:“这里面是打开地下海的钥匙,还有玄鱼的鳞片,能在水里呼吸。你从屋后的水道走,土狗会带你找到玄鱼,她知道怎么加固祖灵的封印。”
“那您呢?”张思甜看着老妇人,眼眶泛红。
“我老了,走不动了。”老妇人笑了笑,往火堆里扔了把干草,浓烟瞬间弥漫开来,“这点烟还能挡他们一会儿,快走吧。”
土狗咬住张思甜的裤腿往屋后拽,张思甜最后看了一眼老妇人,她正拿起墙角的镰刀,对着门口的方向,背影在浓烟中显得异常高大。张思甜咬咬牙,跟着土狗钻进屋后的水道,身后传来木屋倒塌的巨响和独眼龙的怒吼,还有老妇人一声凄厉的惨叫。
水道狭窄潮湿,只能匍匐前进,土狗在前面开路,额头上的太阳纹照亮了前方的路。张思甜紧紧抱着油布包,能感觉到里面的钥匙在发烫,与银镯子产生共鸣,指引着方向。她不知道地下海有什么,也不知道祖灵有多可怕,但她知道必须走下去——为了吴畏,为了老妇人,也为了所有被卷入这场纷争的人。
爬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光亮,还有海浪拍打的声音。张思甜加快速度,从出口掉出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溶洞里,洞顶的石钟乳倒挂,像无数利剑,底下是一片深蓝色的水域,无边无际,正是老妇人说的地下海。
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白色的浮冰,冰块里冻着奇怪的生物,有的像人鱼,有的像长着翅膀的蛇,显然是古蜀人记载的“异兽”。远处的海面上有座小岛,岛上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形状像只展翅的飞鸟,岩石上刻满了三星堆符号,与青铜神树的符号如出一辙。
“那是‘祖灵岩’。”玄鱼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张思甜回头,看见她站在溶洞边缘,长发湿漉漉的,眉心的绿玉亮得耀眼,“祖灵就封印在岩石下面,用的是归墟水和青铜神树的根须。现在根须断了,封印撑不了多久。”
土狗跑到玄鱼身边,用脑袋蹭她的手,像是在汇报情况。玄鱼摸了摸土狗的头,看向张思甜:“老妇人的事,我知道了。她没有白死,她的怨气能暂时困住守夜人,给我们争取时间。”
张思甜打开油布包,里面是块巴掌大的黑色石头,质地像黑曜石,上面刻着个太阳轮,与吴畏额头的一模一样,旁边放着片银白色的鳞片,边缘锋利,却带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祖灵钥’。”玄鱼指着黑色石头,“能暂时加固封印,但需要有人注入魂魄之力。吴畏的魂魄在青铜神树里,与祖灵同源,只有他能做到。可惜……”
“他还活着!”张思甜急忙说,“在神树根部,变成了块青黑色的石头,还有生命体征!”
玄鱼的眼睛亮了起来:“归墟水的本源护住了他的魂魄!只要找到那块石头,就能让他醒过来!”她指向地下海的深处,“神树的根须延伸到了这里,与地下海相连,那块石头很可能顺着根须流到了祖灵岩附近。”
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溶洞的顶部落下碎石,显然守夜人找到了入口,正在用炸药炸开通道。玄鱼脸色微变:“他们来了!你带着祖灵钥去祖灵岩,我去挡住他们。记住,找到吴畏后,让他握住钥匙,对着岩石上的太阳轮注入煞气,封印就能暂时加固。”
她纵身跳进地下海,长发在水中散开,化作无数银白色的丝带,缠绕住那些漂浮的浮冰,像是在布置防线。土狗叼起油布包里的鳞片,塞进张思甜手里,然后跳进水里,朝着祖灵岩游去,示意她跟上。
张思甜将鳞片含在嘴里,一股清凉的力量顺着喉咙蔓延,她突然能在水里呼吸了,身体也变得轻盈,像条鱼一样跟在土狗后面。地下海的水比黑水河更冷,能见度却很高,能看见水底的青铜管道,像血管一样连接着祖灵岩,显然是古蜀人用来输送归墟水的设施。
离祖灵岩还有几十米时,张思甜突然看见水里漂浮着个青黑色的东西,形状像块石头,上面刻着太阳轮,正是吴畏化作的那块!她连忙游过去,握住石头,能感觉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心跳,与自己的脉搏渐渐同步。
“吴畏,醒醒。”张思甜轻声呼唤,将祖灵钥放在石头上,“我们需要你,玄鱼需要你,黑水河需要你……”
石头上的太阳轮突然亮起,与祖灵钥产生共鸣,青黑色的表面渐渐褪去,露出里面的人形轮廓,吴畏的脸越来越清晰,只是眼睛还闭着,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梦。
祖灵岩突然剧烈震动,岩石上的符号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的红色纹路,像无数条血管在跳动。地下海的水变得滚烫,浮冰纷纷融化,里面的异兽发出凄厉的嘶吼,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张思甜抬头,看见独眼龙带着守夜人已经突破了玄鱼的防线,正朝着祖灵岩游来,为首的独眼龙手里举着个青铜喇叭,喇叭口对准岩石,显然是想唤醒祖灵。
“吴畏,快醒醒!”张思甜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能感觉到祖灵岩的封印正在松动,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岩石深处涌出,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苏醒。
吴畏的睫毛轻轻颤动,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瞳孔里先是迷茫,随即闪过一丝清明,他看着张思甜,又看了看手里的祖灵钥,虽然失去了大部分记忆,身体却本能地握住钥匙,对准祖灵岩上的太阳轮。
体内的煞气与归墟水同时涌动,青黑色的皮肤瞬间覆盖手臂,钥匙上的太阳轮发出耀眼的金光,与岩石上的符号产生共鸣,红色的纹路纷纷退去,震动也渐渐停止。
但这只是暂时的,独眼龙已经游到近前,青铜喇叭里发出刺耳的声波,祖灵岩再次震动,比之前更剧烈。吴畏握紧钥匙,将更多的力量注入,却感到体内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眼睛又开始发黑。
“坚持住!”张思甜握住他的另一只手,银镯子上的“吴”字亮起,与他的太阳轮产生共鸣,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帮他稳住了体内的力量。
吴畏的目光变得坚定,他看着祖灵岩,又看了看张思甜,虽然记不起过去,却知道眼前的人是可以信任的,眼前的事是必须完成的。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的力量注入祖灵钥,金光越来越亮,几乎要将整个地下海照亮。
独眼龙发出疯狂的咆哮,青铜喇叭的声波越来越强,祖灵岩的表面裂开无数缝隙,里面透出暗红色的光,像是祖灵的眼睛正在睁开。
吴畏和张思甜的身影被金光笼罩,他们能感觉到祖灵的力量越来越近,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弱。但他们没有放手,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松开,不仅是黑水河和三星堆,整个川西都会被祖灵的力量吞噬。
地下海的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所有人都卷了进去。吴畏紧紧握住张思甜的手,钥匙上的金光与祖灵岩的红光在漩涡中心碰撞,发出毁天灭地的巨响。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吴畏仿佛听见玄鱼的声音,带着解脱,又带着期待,像是在说:“终于……要开始了……”
故事,远未结束。
漩涡中心的金光与红光碰撞时,张思甜以为自己会像气泡一样碎裂。但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反而有股温暖的力量将她包裹,像泡在黑水河的温泉里。她睁开眼,看见吴畏的手紧紧握着她的,青黑色的皮肤正在褪去,露出原本的肤色,只是掌心多了道太阳纹的疤痕,与祖灵钥上的图案完美重合。
“我们没死?”张思甜的声音发颤,嘴里的玄鱼鳞片不知何时不见了,但她依然能在水里呼吸,喉咙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
吴畏摇摇头,他的记忆像是被清水洗过的画布,虽然空白,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张思甜掌心的温度,还有身下那块青黑色石头传来的心跳——他的身体正在与石头分离,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是生锈的齿轮重新转动。
漩涡正在减弱,地下海的水面渐渐平静,露出祖灵岩的真面目:不是黑色岩石,而是尊巨大的青铜雕像,造型是蛇身人面,与三星堆出土的纵目面具极为相似,只是眼睛里嵌着两颗暗红色的晶石,此刻正幽幽地盯着他们,像是活物的瞳孔。
“是‘祖灵本体’。”吴畏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陌生的低沉,仿佛有人在借他的嘴说话,“古蜀人用青铜和归墟水铸造的守护神像,所谓的‘祖灵’,是封印在雕像里的混沌之气本源。”
张思甜愣住了,她能感觉到吴畏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像是在抵抗某种力量的侵蚀。他掌心的太阳纹疤痕突然亮起,与青铜雕像的眼睛产生共鸣,暗红色的晶石里闪过无数画面:古蜀人祭祀的场景,西夏人盗掘的火光,吴家人守河的背影,张九陵爷爷在祭祀坑的绝望……
“是玄鱼的力量。”吴畏猛地回过神,额头上渗着冷汗,“她把记忆碎片注入了归墟水,我接触到石头的时候,碎片跟着涌进了脑子里。”他看向青铜雕像的蛇身,那里有个凹槽,形状与祖灵钥完全吻合,“我们得把钥匙嵌进去,刚才的共鸣只是暂时压制,混沌之气随时会冲破封印。”
远处传来守夜人的惨叫,张思甜回头,看见独眼龙和他的手下被漩涡卷到了雕像的蛇尾处,那里的青铜鳞片突然竖起,像无数把利刃,将他们的身体割得鲜血淋漓。暗红色的血液滴在雕像上,竟被青铜吸收,蛇身的纹路亮起红光,显然混沌之气在被鲜血滋养。
“他们在帮倒忙!”张思甜急道,她看见独眼龙手里还握着那只青铜喇叭,正拼尽全力往嘴边送,喇叭口的纹路与雕像眼睛里的晶石如出一辙,“那喇叭能引导煞气!”
吴畏突然想起玄鱼的话——混沌之气最喜欢吞噬活物的精血。他翻身爬上雕像的蛇身,青黑色的皮肤在接触青铜的瞬间重新浮现,手脚并用地往上爬,鳞片般的皮肤与雕像的纹路完美契合,像天生的阶梯。
“抓住我的手!”吴畏爬到凹槽附近,俯身伸出手。张思甜纵身跃起,抓住他的手腕,两人的太阳纹疤痕(她的疤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手腕,与吴畏的一模一样)同时亮起,青铜雕像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蛇身剧烈震动,像是在抗拒他们的靠近。
独眼龙终于将青铜喇叭凑到嘴边,他的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声波顺着喇叭口射向雕像的眼睛。暗红色的晶石突然炸开,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浪从雕像里涌出,所过之处,青铜鳞片纷纷融化,露出里面流动的墨绿色液体——正是混沌之气的本源,比黑水河底的煞气浓郁百倍。
“快!”吴畏将祖灵钥对准凹槽,钥匙在接触青铜的瞬间变得滚烫,像是要融化。张思甜用尽全力帮他按住钥匙,两人的体重加上太阳纹的力量,终于将钥匙“咔哒”一声嵌了进去。
青铜雕像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黑色气浪突然停滞,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蛇身的凹槽里渗出金色的液体,顺着纹路流淌,与墨绿色的混沌之气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白色的蒸汽。
“是归墟水!”张思甜惊喜地喊道,“雕像里藏着归墟水的本源!”
吴畏却注意到,金色液体的流量正在减少,而墨绿色的混沌之气越来越浓,显然归墟水的储备即将耗尽。他看向雕像的头部,那里的纵目面具眼眶是空的,边缘刻着细小的孔洞,像是某种注水口。
“我们需要更多归墟水!”吴畏的声音带着焦急,他的手掌按在青铜上,能感觉到里面的金色液体正在快速流失,“否则钥匙撑不了半个时辰!”
张思甜突然想起玄鱼的鳞片,那东西能在水里呼吸,或许也能引导归墟水。她摸向腰间,却发现鳞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块湿漉漉的羊皮,上面用朱砂画着地下海的地图,在雕像头部的位置标着个小小的泉眼符号,旁边写着“活水脉”。
“是老妇人的油布包!”张思甜展开羊皮,“这里有活水脉,应该是古蜀人用来补充归墟水的泉眼!”
吴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青铜雕像的头顶果然有个不起眼的洞口,里面隐隐透出蓝光,与归墟水的气息完全一致。但洞口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有十几米高,而且蛇身的鳞片因为混沌之气的侵蚀变得异常光滑,根本无法攀爬。
“我有办法。”吴畏突然抓起张思甜的手,将体内的煞气注入她的掌心,太阳纹疤痕瞬间变得青黑,“玄鱼的鳞片能量在你体内,能暂时掌控水流。你去泉眼,我在这里守住钥匙,我们用煞气当信号,你找到归墟水就往洞口倒,我用力量引导它流进雕像。”
张思甜犹豫了一下,看着吴畏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体内的水流之力突然爆发,周围的海水形成一道水柱,托着她往雕像头顶飞去。青铜鳞片划破了她的裤腿,但她没有停下,泉眼的蓝光越来越近,里面传来的归墟水气息也越来越浓郁。
吴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洞口,立刻将全部精力集中在掌心的钥匙上。混沌之气的侵蚀越来越强,青黑色的皮肤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脖颈,喉咙里传来火烧般的疼痛,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他能感觉到张思甜的煞气信号正在靠近泉眼,那股力量虽然微弱,却异常坚韧,像黑水河底的水草,无论风浪多大都能扎根。
突然,青铜雕像的眼睛里射出两道黑气,直奔吴畏而来。他侧身躲开,黑气打在身后的蛇鳞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鳞片瞬间化为乌有,露出里面流动的墨绿色混沌之气。独眼龙的狂笑从蛇尾传来:“蠢货!混沌之气能吸收煞气!你注入得越多,它越强!”
吴畏这才发现,自己体内的煞气正在被青铜雕像悄悄吸收,钥匙上的金光已经黯淡了不少。他连忙收回力量,却发现煞气像被粘住的蛛网,怎么也扯不回来。青铜雕像的蛇身开始剧烈震动,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劳。
洞口传来张思甜的呼喊:“吴畏!接住!”
一道蓝光从洞口落下,正是归墟水!吴畏纵身跃起,用身体挡住蓝光,金色的液体浇在他身上,与青黑色的煞气产生剧烈反应,发出“噼啪”的响声,像有无数火星在皮肤表面炸开。
剧痛让吴畏几乎晕厥,但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煞气正在被净化,青铜雕像吸收煞气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抓住机会,将残余的力量注入钥匙,金光重新亮起,暂时压制住了混沌之气的侵蚀。
“再来!”吴畏对着洞口大喊,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归墟水的量远远不够。
张思甜的声音带着哭腔:“泉眼快干了!归墟水只剩下一点点了!”
吴畏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青铜雕像的眼睛,暗红色的晶石虽然还没完全修复,但里面的混沌之气已经凝聚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正对着他露出诡异的笑容。他突然想起玄鱼记忆碎片里的画面:古蜀人在祭祀时,会将“钥匙”的血滴入归墟水,以此增强净化之力。
“思甜,把你的血滴进泉眼!”吴畏对着洞口大喊,“张家人的血能激活归墟水的潜能!”
张思甜没有犹豫,吴畏能听到洞口传来匕首划破皮肤的声音,紧接着,一股更浓郁的蓝光从洞口落下,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却比之前的归墟水强了十倍不止。
“有效!”吴畏接住蓝光,将它引向钥匙,金色的液体与钥匙上的太阳纹融为一体,顺着青铜雕像的纹路流淌,所过之处,墨绿色的混沌之气纷纷退去,露出里面崭新的青铜光泽。
青铜雕像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蛇身剧烈扭动,试图将吴畏甩下去。独眼龙见状,突然抓起身边一个还活着的守夜人,将他的身体往雕像的眼睛里塞:“用活人献祭!混沌之气最喜欢新鲜的魂魄!”
守夜人的惨叫戛然而止,暗红色的晶石突然亮起,混沌之气再次爆发,这一次比之前更猛烈,金色的归墟水瞬间被染成了黑色。吴畏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钥匙传来,像是要将他的魂魄也吸进雕像里。
“吴畏!”张思甜从洞口跳了下来,手里握着最后一点归墟水,纵身扑向吴畏,将液体全部浇在钥匙上,“我们一起撑住!”
她的血滴在钥匙上,与吴畏的煞气、归墟水的金光融为一体,形成一道三色光柱,直冲青铜雕像的眼睛。暗红色的晶石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青铜内核,上面刻着个小小的鱼纹,与张九陵胸口的胎记一模一样。
“是张家人的守护印记!”吴畏恍然大悟,古蜀人早就留下了后手,张家人的血不仅能激活归墟水,还能摧毁混沌之气的核心!
青铜雕像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蛇身开始寸寸碎裂,墨绿色的混沌之气失去载体,纷纷化作青烟,消散在地下海的水中。独眼龙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被倒塌的蛇尾压住,再也没了声息。
青铜雕像的震动渐渐停止,只剩下钥匙嵌在蛇身的凹槽里,发出柔和的金光。吴畏和张思甜瘫坐在青铜碎片上,浑身是伤,却都松了口气。
地下海的水面恢复了平静,阳光透过溶洞的缝隙照进来,在水面上投下金色的光斑,像无数个破碎的星辰。张思甜从洞口爬下来,走到吴畏身边,两人的手掌贴在一起,太阳纹疤痕同时亮起,又同时黯淡,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
“结束了吗?”张思甜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疲惫。
吴畏摇摇头,他看向青铜雕像的头部,那里的泉眼正在渗出淡淡的黑气,虽然微弱,却带着混沌之气特有的腐蚀性。他知道,混沌之气的本源并没有被彻底消灭,只是暂时被封印,只要归墟水耗尽,它还会卷土重来。
“我们得找到新的归墟水源。”吴畏站起身,他的身体虽然虚弱,但掌心的太阳纹疤痕却异常温暖,像是在指引方向,“玄鱼的记忆碎片说,归墟水的源头在昆仑山,那里有古蜀人留下的最后一个祭祀点。”
张思甜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子,内侧的“吴”字已经变成了金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老妇人的油布包里还有张地图,背面画着去昆仑山的路线,标注着‘西王母瑶池’,旁边的符号和归墟水泉眼的一模一样。”
远处的溶洞入口传来水流声,土狗突然从水里钻出来,嘴里叼着块青铜碎片,上面刻着守夜人的标记,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显然,守夜人的残余势力并没有被完全消灭,他们很可能已经逃出了地下海,正在外面等待着他们。
吴畏握紧张思甜的手,掌心的太阳纹疤痕再次亮起,与她的疤痕产生共鸣。他知道,这不是结束,从黑水河到三星堆,从地下海到昆仑山,这场跨越千年的守护还将继续。混沌之气的威胁,守夜人的阴谋,归墟水的秘密,还有那些尚未揭开的记忆碎片,都在前方等着他们。
青铜雕像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墨绿色的混沌之气消散了,但吴畏能感觉到,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有双眼睛正在盯着他,带着冰冷的审视,像是在等待着他踏上新的征程。
张思甜捡起地上的祖灵钥,钥匙已经与青铜碎片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块小巧的青铜牌,上面的太阳纹栩栩如生。她将青铜牌递给吴畏,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
“走吧。”吴畏将青铜牌塞进怀里,拉着张思甜的手,跟着土狗往地下海的出口游去。阳光透过水面,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两条即将腾飞的龙。
昆仑山的方向,一朵乌云正在悄然聚集,像是在预示着新的风暴。而吴畏和张思甜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地下海的深处,只留下那尊重新变得崭新的青铜雕像,在寂静的溶洞里,静静守护着地下海的秘密,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前路漫漫,故事,才刚刚展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