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基本上就没有干活,一直坐着吹着凉风吃着卤蛋在喝酒,所以晚上的时候也不累,发小接了我以后我就大概地把我的想法和他说了一遍,从逻辑、判断、原理上都给他说清楚了,然后我说我准备回去老家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帮那些老农民,结果触发了他的鄙视,俩个人大吵一架——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还忧国忧民起来了,你很有钱吗?你有多少呢你还帮起老农民来了,你知道老家是什么情形吗?"
"你激动你妈呢,好好说话行不行...我是没钱,不过我在运作一些贷款,多没有的话,千儿八百万应该是能下来的,反正这个钱拿给我还不是全部上了嫖,那还不如给老乡们花了..."
"你这钱不用还的吗?"
"还不还那是我的事,跟别人无关。"
"哼!花在老家,你还不如直接拿去上嫖,起码还能舒服舒服,谁会花钱买闹心呢?"
"我扔下钱就走我闹什么心?"
"你有没有长进的,我问你,难道你进入社会这么多年,没有发现花钱有时候和挣钱一样难吗?花不对,立刻有人找你,蹲号子吃牢饭左右大嘴巴打得你屎都夹不住——就拿你说的这个事,给老家投钱这个事,轮得上你吗?你凭什么?我告诉你吧,哪怕就是你直勾勾给别人塞钱,那也得分人、分方式,不然拿你钱的人转头就恨不得你死了——钱会让人心术不正的大哥,别幼稚了..."
"我做点与人有益的事情怎么了?没儿没女的有没有别的花钱地方,我还不能给老家的人花点了?"
"如果是这样,你不然明天发个告示,收干儿子,不,还是收干女儿吧,让她叫你爸爸孝敬你,没事还能跟她啪,一位一百万,凑十来八个的也很快——这不就有儿女了吗?还用愁没人花你的钱?"
"啧,太低级,老子早就过了那个阶段了,买来的东西我看不上,单纯就是想做点好事..."
"别!你不配做好事,也不配做好人,现在快四十了再改邪归正已经晚了,你还是安安分分做你很有前途的流氓去吧..."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事没有可操作性呢?"
"因为你在无效善良,俗称‘圣母婊’,你善良了,你让别人怎么作恶呢?你会被全世界辱骂的,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流行的气质,这个时代已经不合适有善良这种品性了,起码你不行——有个唱歌的女人叫韩红,每年要做大量的公益,然后她天天被骂,就因为太善良..."
"谁骂我,我就赏他大嘴巴吃!"
"所有人都会骂你的,你赏得过来吗?我劝你还是抛弃幻想继续战斗吧,不信的话,你等俩天,巡视组走了我和你回老家一趟,你和建国熟,他就是管招商的,然后你和老张也熟,他在我们那里做了大量好事,你听听他们的意见再说吧..."
"怎么还不允许人善良呢?"我忍不住灵魂发问了。
"允许,但是你不配——千儿八百万撒出去就想善良,就想高人一等,你把这个事看得太简单了..."
"非得有几个亿才配?"
"不是钱的问题,是人的问题——没有那种环境!别吵了,我心累,和你吵不动,喝酒吧,过俩天回去你和他们聊聊就知道了..."
这也就是我老是心心念念一有点钱就想回老家花的行程里的其中一次,发小那时候在晋城做工程,俩个人轮换着开着他那个破君威(这次回来我嫌累没开车,回老家路上大部分时候是我在开,发小开半小时就哼哼唧唧埋怨起来,说他尾巴骨疼,只能我开着)开了七八个小时才回了老家——这东西就是怕比,平常的时候开着徐总的宾利没啥感觉,然后一开发小的君威就要破防,这不是天籁,这是天塌了——他的君威是最老款的,结婚没几年时候就买了,这个车特别肉,踩油门跟没踩差不多,动都不动,估计百公里加速得半个多小时,所以我一路都在骂骂咧咧——咱开快车习惯了,不喜欢和傻子并排或者离得太近,结果踩死了油门就是超不过去,气得我肚子疼,真的——开车开太肉的其实也很危险,需要错车或者超车的时候半天过不去,卡在那里贼尴尬,只能和并排的司机面面相觑,互骂傻比...
开这种车特别累,中间在服务区吃饭的时候我就忽悠发小,问他要不要开了十几万公里的宾利添越,可以给他打折,想把徐总的那个事故车卖给他——他当然不要,哪怕就是打折添越也便宜不到哪里去,而且对他来说开一个添越实在是太扎眼了,会引来纪委暧昧的凝视...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要实在买不起,我送你一辆也行..."我在那里说风凉话。
"滚犊子,你是在给我找麻烦..."
所以走体制内的道路肯定是有一些规矩的,我感觉侯总就够嚣张的,他就敢开q7,你看发小,一个破君威一开就是十几年——好像也正常,毕竟最后侯总倒霉了发小没有,作为一个国企的老板开q7的确是过了,实在不行你开个红旗嘛,里面装修得豪华一点无所谓,非要那么显眼是几个意思,大嘴巴子打着很好受吗...
发小这个人在出门这方面已经废掉了,他老是哼哼唧唧,只要和我在一起就是那么烦,一会儿就发出一次怪声,就像小孩子被大人一屁股坐在身上时发出的那种声音一样——这还真不是他为了让我开车故意的,就是真的浑身难受,所以就在那里哼哼——马上我要和他去厦门会网友,他坐在飞机上也是这个德行,那时候我有钱,买的还是头等舱,已经跟舒服了,他照样是坐一会儿就站起来溜达一会儿,想去勾搭空姐在我面前又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就在头等舱来回走,撩起帘子看看外面,过来跟我说第几排有个大美女喊我过去看——我才不看呢,看了又得上手,上手又要花钱,花钱又得开房,开房又要劳累,磨磨唧唧的整个没完,我还得省着点身体给厦门姑娘呢——我一直在座位上看小说,坐累了就躺会儿,躺累了再坐起来,站起来的时候很少——飞机上本来就逼仄,哪有什么活动空间,就这,这家伙能来来去去走一路,我高度怀疑他是年纪大了喝酒太多长了个大痔疮,问他他又不承认——
"牲口才有痔疮!"
"牲口才坐不住!你能不能坐会儿,晃得我头疼!"
"疼个屁!"他说着就坐下来,但是坐不到二十分钟又起来了...
反正,我和他出门是有点难受的,这家伙开车开不了,坐车坐不住,好不容易斜偎在那里打一把什么《漫威英雄乱斗》,一个类似王者农药的游戏(前段时间他跟我说停服了,又换了一个其他的这类游戏,但是不玩王者农药),嘴里嘀嘀咕咕骂骂咧咧,我估计他儿子比他有礼貌得多——他一跟我在一起就这个德行,所以我说我俩才是臭味相投嘛,能从小玩到现在...
那次到老家已经是晚上了,我提前通知了发小,没叫其他人,三个人坐那里喝了一泡烧酒,我聊起自己的打算,受到他俩的一致嘲讽——一个人嘲讽的话我还可以比划比划,俩个人都在那里嘲讽就多少有点难以招架了——
"你看,要做一个生意,首先咱们要考虑的就是挣钱,如果不挣钱还要去做,那就显得特别傻,咱们这里的人不笑贫不笑娼,但是笑傻——挣钱的生意呢,我觉得在我们这里是比较难找的,不是没有,但是可能跟你想的那种不太一样——你知道少毛吧,他现在在搞绿色生态旅游,客户已经达到了三百多个,我说的不是个人,是合作单位——现在他在做自己的金融公司,准备..."建国相对发小说话温柔一点。
"那不用说了,死骗子!"我打断了他。
"骗?只要钱用在运营上那就不是骗,那叫投资!"
"不是,咱们这么个小地方还能有金融公司?我怎么越听越觉得离谱呢?"
"只要有融资需求那就有金融公司..."
"哼,嘴皮子说不动,摆个摊子就行啦?"
"少毛做的是正经产业,这个我是知道的,他现在已经发展起来了,一个是客源稳定,再一个是的确创收,拉人回来旅游,同时推广我们这边的特产、农副产品,这些东西也可以卖给外面的人..."
"做得这么好,你看着不眼热?你那是哪里赚钱你就往哪里钻,你没投点钱?"
"我准备投三百个,占点股份,现在正在凑钱..."
"漂亮!那我祝你成功!"
"你快别说别人了...你知道么,这家伙跟我说他的心愿是做一个善良的人,做点善良的事,所以他跑到北京贷款准备拿回来我们这里花..."这时候发小插嘴了。
"你又不是做善事的人,瞎操那个心,实在有钱,你还不如直接投少毛的公司买他股份,每年拿点分红得了——凶神恶煞一辈子突然善良起来,全县的人都要冲你扔石子儿了..."
其实他俩压根没明白我的意思,也不知道我的处境,而且我也没法和他们说,不过我的确是准备做点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