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yme那句“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吧”像一粒小石子,被众人急促的脚步碾碎,连回声都没留下。
他撇撇嘴,只能拖着微微发抖的双腿跟上去。鞋底踩在碎岩与积水间,发出“嚓嚓”“咕唧”的混响,像某种笨拙的鼓点。
每走一步,寒气便顺着裤管往上爬,仿佛黑暗里潜伏着无数冰凉的手指。
Gorya把冲锋衣的领口竖得高高的,手电筒的光圈在岩壁上晃动,照出大片湿漉漉的青苔,像一张张绿得发黑的兽皮,随时可能活过来。
岔口出现得突兀。三条洞口一字排开,像巨兽张开的咽喉。左边的洞口有细微的风声,像老人沙哑的喘息;
右边的深处传来隐约的水滴声,节奏缓慢却冷冽;中间的洞口最安静,黑得纯粹,仿佛连光都被它吞没。
Ren蹲下身,光束扫过地面:中间洞口的尘土上,有几道拖拉的划痕,宽逾两掌,边缘带着鳞片摩擦的细密纹路。他抬头,镜片后的目光沉静:“龙走的应该是中间。”
没人反对。决定像刀切豆腐一样干脆。他们调整背包肩带,重新列队:mJ打头,Ren押后,女生夹在中间。
thyme落在倒数第二的位置,嘴里小声嘀咕:“至少让我喘口气吧……”
可脚步声仍旧密集,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拽着,没人减速。洞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越来越大,碎石滚落的声音在黑暗里被放大成轰隆的回声。
手电筒的光束里偶尔掠过一两片银灰色的鳞片残片,边缘锋利,像被岁月磨薄的刀刃。Gorya伸手想摸,被winnie一把拽住:“别碰,上面可能有龙的气息,动物会留标记。”
Gorya吐了吐舌头,把手缩回袖子里。再往前,空气突然变得黏稠,带着一股奇怪的暖意,像走进了被阳光晒透的温室,却又混杂着青草与铁锈的味道。
thyme的额角渗出细汗,他第三次开口,声音被墙壁撞得支离破碎:“真的不停一下吗?我的腿……”
话没说完,脚下突然一空——碎石塌陷,身体猛地前倾。他下意识抓住前方Ren的背包,背包带发出危险的“嗤啦”声。
Ren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手电筒“啪”地掉在地上,光束乱晃,照出脚下赫然是一道半尺宽的裂缝,黑不见底。“小心!”
mJ低声喝止,光束迅速扫回来。裂缝边缘,碎石还在簌簌掉落,回声沉闷,仿佛落进了一个巨大的胃袋。
thyme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哑的“谢谢”。这一回,队伍终于被迫停下。
Ren弯腰捡起手电筒,光圈扫过裂缝对面的岩壁——那里赫然有一道新鲜的擦痕,鳞片形状完整,像一枚巨大的硬币被狠狠摁进石壁,边缘还渗着微不可见的淡金色黏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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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nie蹲下身,指尖轻触那抹金色,凑到鼻尖嗅了嗅,眼睛倏地睁大:“是龙涎,和书上写的一模一样——带青草味,微甜。”
她抬头,声音因兴奋而发抖,“它就在前面,很近。”短暂的停顿像被拉长的橡皮筋,一旦松开,反而弹得更猛。
mJ把背包带勒紧,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再走十五分钟。如果还没到开阔地,我们轮流值守休息。”
这一次,没人反对。thyme咬了咬牙,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抱怨咽回肚子,重新迈开步子。
洞道越来越宽,头顶的岩壁逐渐升高,手电筒的光柱再也触不到顶。空气里的青草味愈发浓烈,甚至能听见极轻的“沙沙”声,像风吹过麦田。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不是手电筒的冷白,而是温暖的、橘金色的柔辉,像黎明前最浅的那抹晨曦。
光晕里,隐约有一道蜿蜒的影子,鳞片随着呼吸起伏,像一片被月光照亮的湖面。
thyme的腿已经不疼了,或者说,疼不疼已经不重要。他听见自己心跳擂鼓般撞击耳膜,也听见同伴们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thyme嘟囔着追上队伍,鞋底踢起碎石,噼啪乱响。
mJ的眉心越拧越紧,低声道:“走了这么久,连片龙鳞都没摸到,该不会是前人恶作剧?”
winnie没接话,只把背包往膝上一搁,拉链“嗤啦”一声,掏出了那本乌木匣里的古籍。书页在她指间沙沙翻动,灰尘在光束里飞舞。
忽然,她“啊”地轻叫,指尖停在夹缝处——一张对折的羊皮纸地图滑了出来,边缘用朱线缝着,颜色依旧鲜亮。
“有地图!”她扬了扬,眼睛亮得像两盏小灯,“刚才太紧张,没注意内页还夹着东西。”
thyme捂着小腿,一脸幽怨:“大小姐,你早点翻出来,我的腿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mJ接过地图,指腹在微凸的墨线上摩挲——一条血红虚线从洞口笔直向东,又拐向北,末端画着一枚小小的龙形印章。“别抱怨了,”
他低声打断,“按图走,还有四百米就到开阔地。”
说罢,他把地图往胸灯下一甩,光束正映在通道顶部,像给所有人打了一盏指路星。
队伍立刻调头,脚步由杂乱变得整齐,靴跟敲击岩石的声音在狭长的甬道里汇成急促的鼓点。
每走十米,mJ便抬手示意暂停,对图校正方向;winnie则把书抱在胸前,指尖轻点文字,确认下一个转弯的标识——一块刻着“鳞火”二字的岩钉。
空气渐渐变暖,青草味混着铁锈味愈发浓烈。
thyme的喘息声被前方忽然开阔的回声吞没——光束尽头,岩壁豁然向两侧展开,像巨兽无声地张开了胸腔。
地图上的红线在此戛然而止,而一枚半人高的青铜龙首,正嵌在石壁中央,龙口衔环,环上悬着一把生锈的铜钥匙。
钥匙齿痕与书中插图分毫不差。mJ抬手,示意全员熄灯。
甬道尽头,死寂的岩壁像一堵冷酷的句号。thyme抬手敲了敲,回声沉闷,毫无缝隙。
“看吧,根本没路。”他耸肩,嘴角挤出苦笑,“书是假的,龙只在童话里——”话音未落,脚下猛地一颤。碎石迸溅,尘屑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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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Gorya惊呼,下意识抓住winnie的手臂。
第二次震动更猛烈,像有巨锤自地心抡起,砸向地表。岩壁发出牙酸的“咔啦”声,裂缝闪电般蔓延。
轰——整面石壁竟像帷幕被撕裂,向内塌陷,露出一个幽邃的空腔。手电筒的光柱在尘土中乱舞,照出一截覆满青灰鳞片的躯体。
鳞片大如盾牌,边缘泛着冷铁般的金属光;随着呼吸,鳞面开合,露出下面炽热的金红纹理,仿佛岩浆在血管里奔涌。
再往上,粗壮的前肢折叠着,利爪深深嵌入岩层,像随时能撕碎整座山。龙头低垂,双角虬结如古槊,金灯似的竖瞳正缓缓睁开——空气瞬间凝固。
thyme的电筒“啪嗒”掉在地上,光束斜斜扫过龙吻,映出两排森白獠牙。他声音抖成碎片:“居……居然真有……它看到我们了……会不会一口把我们当生菜沙拉吞了?”
龙并未咆哮,只轻轻吐息。一股带着草木与铁锈味的热风掠过众人面颊,像古老而温柔的警告。
winnie的瞳孔里倒映着那片金红,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指尖却悄悄摸到书页最后一行——
“龙眠初醒,以息辨善恶,勿惊,勿退。”
幽暗的地下空腔被龙翼掀起的气流搅动,尘屑如碎银四散。
那条巨龙俯冲而下,却在距众人仅一步之遥时骤然收翼,庞大的身躯悬停半空,鳞甲摩擦岩壁迸出点点火星。
它落地时竟未激起半点碎石,唯有地面微微震颤,像古老钟摆被轻轻叩响。
winnie深吸一口气,上前半步,双手合十抵在唇边,声音轻却清晰:“你好……这么晚打扰,很抱歉。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龙将头颅低垂,金灯般的竖瞳映出少女纤细的身影。它鼻翼轻翕,一缕带着草木与铁锈味的热雾拂过winnie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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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那颗小山似的头颅轻轻一点,鳞片发出金属般的清越之声。“你一直住在这里?”winnie又问。
龙再次颔首,颈间鳞甲如流水滑动,发出细微的“铮铮”响动,像在回应,又像在叹息。
winnie咬了咬唇,抬手指向洞外:“外面来了很多人……他们带着武器、铁笼,还有实验室的冷柜。他们想——”
她顿了顿,换了个更委婉的词,“想请你去做客,可那种‘做客’永远不会放你回家。”
thyme憋得满脸通红,终于忍不住插嘴:“直白点!他们会抽血、切片、把你关进玻璃房当展览品!”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对着一条龙吼叫,顿时缩了缩脖子。
龙却并未动怒。它缓缓眨动眼睑,声音低沉如地底涌出的泉水:“我为何要走?此地是我以骨血筑成的牢,也是我最后的巢。”
thyme急得跺脚:“因为不走就完蛋啊!他们可不会跟你讲道理!”龙沉默片刻,岩壁上的荧光苔藓随它的呼吸忽明忽暗。
随后,它垂下脖颈,额头轻触地面,像古老的骑士行最后的礼:“我知道了……我会躲起来。”
话音未落,龙周身泛起青金色的光晕。鳞甲收缩、骨骼折叠,巨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像一幅被急速卷起的画卷。
转瞬之间,山岳般的龙已化作一条尺余长的小龙,通体晶莹,角如嫩芽,尾鳍似薄纱。
它振翼一掠,竟化作一道流光,径直钻入thyme的右袖。
丝绸袖管鼓起一个小包,小龙的脑袋从袖口探出,金瞳眨了眨,随后整个身子蜷成一团,鳞甲颜色渐渐与布料纹理融为一体,仿佛只是绣上去的一枚别致徽章。
thyme僵在原地,手臂像被电流击中,半晌才颤声低呼:“……它、它把我当移动城堡了?”
winnie愣了愣,随即弯起眼角,伸手替他把袖口轻轻抚平:“恭喜你,成了史上最年轻的龙骑士——兼职的。”
thyme脸白得像刚漂过的纸,右手死死捏住左袖口,声音带着颤:“它、它怎么钻进去的?快把它拿出来!”
袖口微微鼓起,一条通体碧青的小龙正盘成蚊香状,鳞片在灯下闪着细碎的冷光。
它似乎嫌外面太吵,尾巴一甩,直接把袖里衬当成被子往身上一裹,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金瞳,无辜地眨巴。
mJ端着杯冰可乐,笑得肩膀直抖:“让它待会儿呗。龙宝宝怕冷,你这高定卫衣正好当暖袋。”
Kavin正咬着吸管,闻言也起哄:“对啊,等外头那群‘龙劫难’的记者散了再放它出来。省得闪光灯把它吓应激。”
Ren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鼓起的袖口,语气淡定:“从生物应激角度,封闭黑暗环境确实能减少幼龙恐慌。”thyme欲哭无泪:“可它在我袖子里翻身,痒得要命!”
小龙像是听懂了他的抱怨,尾巴尖尖又蹭了蹭他手腕内侧,惹得thyme差点原地蹦起来。
Gorya盘腿坐在茶几上,手里转着那本皮质笔记本,翻到泛黄的一页,指着上面的手绘龙纹:“小家伙,我问你——真的只有你一条龙?书上说这里原本有七条守护龙,怎么现在就剩你一条?”
袖口里传出奶声奶气的童音,像刚学会说话的稚童,却带着古老腔调:“七条?那是百年前的事啦。”
小龙探出半个脑袋,鳞片蹭过布料发出沙沙声,“那时候火山口有七颗龙蛋,破壳后各自守着岛的七个方位。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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