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社日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洒在长安西市的钟楼上。
“咚!咚!咚!”
三声闷响,仿佛从地底传来,震得人心头发慌。
这可不是什么良辰吉时的钟声,没有官府的宣告,也没有节日的预兆,突兀得让人心里直打鼓。
长安街头,瞬间炸开了锅。
“这是啥动静?谁家敲丧钟呢?”
“瞎说啥呢!丧钟哪有这么敲的?听着怪渗人的!”
百姓们交头接耳,满脸的疑惑和不安。
就在这时,只见一队衣着朴素的匠人,迈着整齐的步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们神情肃穆,目光坚定,虽然大多都带着残疾,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气势。
队伍最前方,正是西市铁匠周哑子。
他身形魁梧,眼神锐利,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刃。
他高举着一块铜板,铜板上刻着几个凸起的图案:一簇跳动的火焰,一根断裂的管道,以及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形。
周哑子走到张贴告示的墙壁前,小心翼翼地将铜板贴了上去。
然后,他转过身,用手指了指南城方向,又指了指铜板上的图案,动作虽然简单,却充满了力量。
周围的百姓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群聋哑匠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几个巡街的府兵,也凑了上来,想要驱散人群。
“都聚在这儿干什么?赶紧散了散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住手!”
人群中,兵部员外郎裴行俭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他仔细地看了看铜板上的图案,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五感技典》里的爆燃预警序列!”
裴行俭惊呼一声,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顾不上解释,立刻下令:“所有人听着,立刻封锁南巷三坊!挨家挨户搜查,务必确保安全!”
府兵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裴行俭如此严肃,也不敢怠慢,立刻行动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消息。
两刻钟后,一名府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大人!找到了!南巷三坊一户人家私自改造沼气灶,发生了泄漏!幸亏发现及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人们这才明白,原来刚才的钟声和图案,是聋哑匠人们发出的预警。
“这……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知道的?”
“是啊!他们又听不见,又说不出来,怎么预警的?”
“听说是周哑子和终南山的韦素柔一起研究出来的,什么‘手语报险制’,聋子监听异响,盲人感知温变,联动预警!”
消息传开,整个长安都轰动了。
人们对这群聋哑匠人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东宫里,李承乾听着薛仁贵的汇报,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传令民生司,立刻刊发《非文字通报规范》,收录民间各种信息传递方法,配以标准图解。”
“殿下,这……”薛仁贵有些不解。
李承乾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很快,民生司就颁布了《非文字通报规范》,收录了各种手势、绳结、敲击节奏等民间信息传递方法,并配以详细的图解。
这个举动,立刻引起了朝中一些大臣的不满。
中书舍人柳奭联合礼部,上奏弹劾李承乾:“此等蛮夷之术,岂可入国典?太子此举,简直是荒唐至极!”
李承乾看着奏折,只是淡淡地批了一句:“去年冬天,冻死十七人,因没人‘听懂’警告。”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几天后,河北边村传来消息,牧民们根据《非文字通报规范》,编制出了“雪崩三叩音”,通过木桩震动的频率,成功避开了雪崩。
江南的船户们,也根据规范,创造了“缆绳十二结”,用来记录潮汐的变化。
一时间,整个大唐都掀起了一股学习“非文字通报”的热潮。
在洛阳,韩十四正在主持“火导”资格复审。
一个盲人少年前来申请执照,却被考官以“不能读图”为由拒绝了。
少年并没有放弃,他当场拆解了一个炉芯,凭着手感,准确地指出了风阀错位、垫圈老化等三处隐患。
然后,他又摸出随身携带的竹片,用手指飞快地诵读着韦素柔所着的《热流口诀》。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感动了。
韩十四当众宣布:“从今日起,‘火导’考核增设触感通道!只要能通过触觉测试,即使看不见,也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火导’!”
随后,韩十四又立刻联系了阿阮,请她将《百匠图谱》翻译成可以拓印的浮雕模板,供各地的盲人匠人学习。
一个月之内,七道十三州都掀起了一股“摸图学灶”的热潮。
杜君卿趁势起草了一份《残障技士权益十六条》,主张“能力不因感官而减损”,准备提交即将召开的“民火参议局”年会。
柳奭得知消息后,大为恼火,他密令地方官员截留请愿书,更派人散布谣言:“盲聋之人受妖术操控,妄图代天言政!”
危急时刻,韦素柔带着三名弟子,来到了终南山,设立了“静音讲坛”。
讲坛全程无言,只通过地面震动传导节奏、墙上浮雕演示流程的方式进行教学。
消息传开,数百名民众慕名而来。
他们亲眼看到,盲女韦素柔凭着对温度的细微感知,预判了山火的发生;聋匠用锤击回声,判断金属的疲劳程度。
舆论一片哗然。
一向谨慎的裴行俭,也在密奏中写道:“彼虽不语,道却最真。”
与此同时,李承乾收到了各地关于“非文字系统”的反馈汇编。
他坐在书房里,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神情凝重,沉默良久。
他突然抬起头,对着空气说道:“去把……”
李承乾放下各地反馈,那份沉默,重如千钧。
指尖摩挲着奏报上“雪崩三叩音”的字样
“传令!”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凡阻碍百姓传递救命信息者,视同阻医救疫,就地正法!”
这道训令,杀气腾腾,直接撕开了某些人虚伪的面具。
紧接着,又一道命令发出,在每州设立“五感工坊”,专研适应不同身体条件的技术传播方式。
这摆明了是要将“非文字系统”制度化,谁敢阻拦,就是与整个大唐的百姓作对!
当夜,长安西市钟楼,周哑子站在高处,身影如同钢铁铸就。
他举起特制铜槌,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古老的巨钟。
“咚、咚、咚”,那不是简单的钟声,而是经过精密计算的震动频率,是与韦素柔共同创造的“平安回音”。
这套“回音”能穿透黑暗,让失明的人也能“听”到平安。
远处,几名盲童赤着脚,站在屋顶上,小心翼翼地感受着钟声带来的震动,努力用脚底复现这段复杂的节奏。
那是生的希望,也是他们融入这个世界的独特方式。
皇宫偏殿,灯火通明。
李承乾展开一幅巨大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手语哨站”、“触感学堂”、“震动警线”的位置。
这些星星点点,如同血管般遍布大唐,构筑成一张无形的守护之网。
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陇右一处被特别标注的红点上。
那里,风沙漫天,人烟稀少。
他轻轻地划过那个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