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万代,一叶四季。
春叶落雨潇潇随,夏叶干燥寒瓜池。秋叶败絮墓碑行,冬叶干枝余枯骨。
叶落春秋四季,花开又败千年光阴。
羲和的国土急速扩充,公主的遗骸埋葬泉底。
羲和打赢了战争,可君王却在宫殿愁思。
他的眼中,不断回映的是断翅的羽民,哀嚎的惨状。
那饱受摧残被迫承受战争之痛的民众,在他心底是不该成为剑下亡魂的存在。
玹灵子无数次这么想着,可又无数次被背叛之心捆住,拉扯回去。
殿宇不断回响愁绪,堵在心底的哀叹也从未停歇。
他对自己的使命,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
山海界469世——
羲和与朝云战争的结束后,紧随其后的女泽与司幽互相发兵了。
两族本就看不惯的对方,在两方互斗闹了个鱼死网破。
最终在他国介入,英豪群众逐鹿各自分走一杯羹。
司幽、女泽随之灭国。
山海界520世——
约莫百世前,九黎王驾崩,死于谋杀。
其独子明怨生继位,性情大变。
他劳心政事,亦愁心父母双君之死。
而之后,这位双王之子,在短短几年间,查清了一切。
于是不久,九黎毒蛇的长剑,便指向了厌火国。
历经百世苦战后,厌火灭国。
——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爆发的迅猛又急速。
不投入战事的国度,反而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年,忙里偷闲的玹灵子金发见长。
从前是过腰,当下却是落踝。
他无心打理丝发,过脚踝后,便一直打着结束在脑后。
而侍女们则尤爱他这秀发,毕竟能盘很多款式发髻。
不久后,朝臣们就发觉,偶有几天君王的发式会出奇不同。
但近乎女子的温婉样式,反叫他们不寒而栗。
玹灵子在政事上雷厉风行,虽然从不呵斥朝臣,可那股认真劲,总叫人喘不过气。
朝臣们畏惧,不敢谏言。
看着他一日日千变万化,更多的只是恐惧。
编织发髻款式的风波过去后,摆在玹灵子台案上的册子时多时少。
忙碌的政事,让玹灵子无心遐想。
渐渐地,腐朽的记忆让他对疏竹的一切,感到陌生又混乱。
那红线隔断的缘分,让他逐渐不解,当初究竟为何爱之深切?
可命运的笔绘,却悄然前进。
山海界645世——
余世的国度仅剩五国。羲和、九黎、汜叶、巫咸、无启。
羲和与九黎繁荣昌盛,几乎是不倒的存在。
而巫咸与无启间,频繁的发动战争。两国互看不爽,却谁也没吞下谁。
在四国之外,反而有一国的存在,令人唏嘘无视。
它就是“汜叶国”,花草兽类之国。
此国从不参与战争之中,他独世而立,全靠自保存活。
至于这自保的法子,全靠着汜叶三宝的守护。
其一宝为神明树,国之坚躯。
传闻神明树中居住着一位创世神,她日夜不息地看守着汜叶的温润国土,阻拦一切妄图将血剑染指此地的人。
如果想要战争此国,就要做好承受天神之怒的准备。
神明会让兵马,过不了入境的江。
二宝为生息河,国之血脉。
生息河的河流分支流通汜叶的每一寸土地。
它的滋养,让汜叶得以生生不息,草长莺飞。
而传说,生息河中有着无数供给汜叶的“树力”。只要有溪流在侧,汜叶国民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荒力能够使用。
它让国民战无不胜,让外族不敢入侵。
而至于这第三宝,则是汜叶前任国君,“连衡”,国之心。
此为君王白发白睫,威名远扬。
他的树力连同汜叶的整片山脉土地,行如汜叶的山川母亲。
他是汜叶的镇国神,也是汜叶的信仰的神明,屹立不倒。
同时,连衡也是山海界中,公认的天下第一人。
汜叶并非由皇室血脉继承大统,每一任的继承者,都由上一任摄政王及民众的推举选中。
选贤选能,这才让汜叶一直茂盛不断。
然而,无论多么昌盛的国运,多么顶天的富泽都有消失殆尽的那一刻。
约莫百世前,汜叶国君连衡,苍老逝世。
他死去时栽倒在丛林中,全身素白。
连衡仿若将自己最后一丝的树力,全都流入大地,返还山川河海。
他如养料,魂归故里。
不久后,汜叶举国哀痛长达十余年。
失去国之心脉,神明树、生息河都开始苍老起来。
汜叶逐渐走向衰败,不日将不堪一击。
谁能想到,一位国君的逝世,竟能让汜叶一夜之间,犹如枯枝败叶的病秧老树般,凋零死去。
翠绿的嫩叶还未长大,就接二连三的成为枯叶衰败。
而它们的国力在朝夕转瞬间,急速退步。
即便无人攻打他们,汜叶也在一步步走向灭国的结局。
余下四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其国土霸占。
为此,所有人都等着汜叶自行经脉干涸,血液流尽。
坐收渔翁之利,是惯用的伎俩。
但是不久,汜叶将近衰败的最后时机。四位国君的书案上,却都收到了同一份书信。
“国君亲启,吾乃汜叶不日亡国之君‘连回’。汜叶正步入衰败之际,神明树苍老、生息河干涸。故君‘连衡’之逝世,带走了汜叶的一切生机。如今,吾无可奈何,书写此封笔信。
汜叶亡国已成定局,绝无扭转。然而,亡国不亡民。吾虽身为新君,却仍然心系百姓。吾愿、交付王位!赠送国土!
惟愿诸位君王,止兵戈、消贪心,摒弃一切地踏入汜叶国土,善待吾的子民。来年,吾也将正式宣告退位,在此之前,吾将开启汜叶的最后一件秘宝‘千层宫’。
吾特邀四位君王赏脸,携带国之肱骨、国之强者前来赴宴。走到千层宫最后一层之国,吾将会宣告其成为汜叶新的王君,并自愿舍弃王位,赴约邢台。
届时,万念新君,放下屠心,善待生命。‘连回’合笔持念,千求万盼。”
退位的诏书,躺在宫殿的书案中。
四国王君,皆拿到了此封书信。
一场以宴会为终局的断头礼,摆在眼前。
玹灵子捏着纸张,目视完一切后,紧蹙眉头。
汜叶国力究竟衰败到何种地步?竟能让一位君王,将一切拱手让人。
他放下书信,久久不能回神。
信中字句并不激荡回响,却隐隐拨动着他的心。
与此同时,其余收到书信的君主,都各有思绪。
九黎君将信纸折叠,沉重着心境站在殿外。
一场磅礴大雨,下得悲凉。
无启君则仰天大笑,仿佛等待这一日许久。
他走到殿外,望着雨雾中的微光,势在必得。
巫咸君却看完后静思,稍后、铃响珠宝翠,她勾唇一笑,奸诈不行。
她望向殿外,那雨中惊雷,犹如真龙。
君王们都收到了书信,而在一月后,汜叶的王宫收到四封回信。
信中内容几乎一致,都写明了会赴约之情。
而王座之上,那位才登基不久的小王君,却不愿见到书信的到来。
君王年岁已然成熟,与之不同的却是其有着几分稚嫩。
他捏着信,询问:“叔父,当真要如此么?”
口中的叔父点了点头,勾起他的脸颊,抚过唇沿。
“当然,这是你最后能为国民做的事情了,阿连。”王君眼底,与他对视的眸子并不深沉。
甚至于,叔父的称谓都同男人的面容不相匹配。
一张俊容,一身硕肉。
年纪尚轻,却能顶着副冠,贵为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