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易算出的大凶,会一一应验。
如果没有夏锄禾在,黎秋生或许会被筹钱的问题难住,永远卡在格子间。
又或许,死于六儿营造的陷阱假象,死于跳楼母亲的灵体纠缠,死于无尽机械的攻击。
而如果没有黎秋生在,夏锄禾也会死。
死于想得太多,死于最后的回答。
这是一个笨人走不到最后,聪明人走不出去的规则之地。
相比于夏锄禾讨巧的答案,六儿明显中意黎秋生直白的回答。
哪怕生命归于消亡,六儿仍希望自己作为人存在,仍期待最终归宿是死亡,而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存在,不是什么做自己想做的事,这种无意义的回答。
所以,规则最终在黎秋生面前俯首称臣。
她送给黎秋生一首歌,归零摇篮曲,虽然没有六儿那种一听就自杀的效果,但能极大程度激发听曲者的死念。
另外,还有城市规则,购买合同的背面显出文字——
美梦成真。
在这里,只要你想,就会变成现实。
只要黎秋生想,她就可以操控遗落之城的一切。
黎秋生不想要这个,她害怕自己会生出永远留下的贪念,她不希望自己被一座城市禁锢。
于她而言,一座城市,与一张工作桌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大牢房与小牢房的区别。
黎秋生留下归零摇篮曲,把遗落之城的规则操控权转交给夏锄禾。
美梦成真。
非常美好,非常强大的规则。
可惜,不是饕餮城最需要的东西。
甚至,饕餮城的人很难搬到这里居住。
遗落之城离得太远了,远到需要斜穿整个基地。
遗落之城周边也太危险了,黑山上的青松完全可以把夏锄禾和黎秋生玩弄于股掌之间。
哪怕是辛大佬来了,恐怕对那棵树也无能为力。
因而,夏锄禾没有太多拿到规则的兴奋。
黎秋生更没有。
花费许多时间,只得到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让她心生遗憾。
然而,更让她难过的,是六儿,和六儿的选择。
六儿本可以不死,本可以拥有远超人类的寿命,她却主动选择消亡,选择让所有新物种一同消亡。
“回家吧,老大。”黎秋生垂头丧气,“我想吃李姐做的冷吃兔,要最最麻最最辣的……”
夏锄禾揉了揉黎秋生乱糟糟的脑袋:“回家,宰十只、不,宰一百只兔儿给你庆功!”
黎秋生眼睛一亮,又一暗:“算啦,两只就够了,不要便宜别人。”
两人说说笑笑,强打精神走出遗落之城,暂时让遗落之城保持原状,让原本的规则继续运转。
刚走到悬浮轨道之外,二人便被毫不留情地抛向空中。
藏在地下的树根,像把玩沙包一样把两人抛来抛去,夏锄禾甚至能听到它遗憾地嘀咕:“可惜了,要是再多来一个人,我就能表演三球杂耍了。”
夏锄禾忍无可忍,放出火焰烧它。
树根却灵活地躲进土里,换个方向继续拨弄她。
心情低落的黎秋生,被树根这么一搞,心态彻底崩了,泪眼婆娑咬牙切齿地喊:“最恨你这种玩弄生命的东西。”
她发狠似地抱紧树根,跟着树根进土出土,一口咬在树根上,牙龈渗血都不放松。
苦涩的汁液涌入黎秋生口中,她恨恨地咽下,咬得越发紧了。
青松被痛意惹怒,越发癫狂地甩来甩去,在愤怒中吼出真实想法:“我可是要面子的树!我断言你们会死在里面,你们就一定不能活着出去!”
“西莫鬼泥由啊!”黎秋生被树汁苦到痛哭,嘴里咬着树根骂它“什么鬼理由”。
夏锄禾听到树不是无缘无故攻击她们,反倒心中一喜,忙让黎秋生躲进土里。
黎秋生依言松开树根,潜入土中。
四通八达的树根缠上来,把黎秋生化成的土裹在里面。
夏锄禾不知地下发生的事,直接放火铺一地,以防树根再钻出来攻击她。
打不过,要认怂。
夏锄禾好声好气地和青松商量:“我们不会和别人说来过遗落之城,所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的预言没有成真。我向你保证,一定不说!”
青松哼哼唧唧:“知道,它们都知道。”
黑山掀起无边无际的地皮,露出藏在冷酷黑色下的柔软绿意,与在一片绿中哼哧哼哧吃草的兔群,扒拉草籽的小鼠,和努力耕耘土壤的大蚯蚓。
那吞噬月光的黑哪里是生机全无的死地,而是保护小生命的苔毯。
青松抖了抖巨大的身躯,层层叠叠的松针下露出密密麻麻的鸟窝,再也藏不住叽叽喳喳的欢快鸟鸣。
青松委委屈屈,固执己见:“它们都听到了,好丢脸,你们必须要留下。”
突然暴露的生机,惊得夏锄禾呼吸一滞。
听到青松的无理要求才缓过神,好笑道:“不能打个商量?我有粮。”
青松:“没得商量。”
夏锄禾恶声相向:“那我就放火烧山!”
苔毯慌忙落下,青松闭拢松针,藏起无限生机。
青松:“烧不着。”
夏锄禾吓唬它:“你看我手上的东西,它可以叫来好多人,等我叫来一批和我一样会放火的人,先把你烧了。”
青松抖了两抖,抖落一个鸟窝,又被下面的枝条托上去。
青松发狠:“我把地下那个人缠死!”
黎秋生变成的土可以细成尘土,夏锄禾知道她不会被缠死,没在这一点上和青松纠缠,继续吓唬它,手在腕表上晃晃点点:“我叫人喽?”
“别!打个商量!”青松松枝一抖,鸟窝没托住,掉在地上。
苔毯忙露出个口子,把鸟窝和幼鸟藏进黑苔中,以免被火焰灼伤。
夏锄禾松了口气,这么好的山,哪里能烧呢?况且这山无边无际,要多少人都不够吧?
夏锄禾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快放我们离开!”
青松道:“我要听歌,唱歌给我听,才放你们走!”
夏锄禾:“……”
这好办啊,归零摇篮曲,来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