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小巷中发生着一场沉默的战争。
经过十几天的踩点,苟三大概已经知道这座小镇有些怪异。这种怪异的感觉很难说明——按照苟三的理解,他觉得这座小镇好像是活的,如果一切都安安静静的还好,可只要惊动了小镇,或者生活在小镇中的某些他们对付不了的存在,就会被悄然抹去。
已经有很多暗五行遭到毒手了。
好在对方似乎也没什么时间说话,土崩师项冬岩和柔水师容可馨在小巷两边用岩石和水流筑起了屏障,阻挡着毒甲师的白澒,两位木灵师操纵着附近植物的枝干和根须,将战线逐渐向一方推进——他们不能一直困在这个小巷中,否则给对方时间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暗五行会聚集到这里。
三位焚火师则在岩石后面提防着苟三的偷袭,苟三这人的风评一直都不怎么好,听父辈们说是个很卑鄙的家伙,为了防止他使什么阴招,焚火师一直在盯着这家伙。
周堂文和周堂香则冲锋在最前线,毒甲师的白澒很难破开她们的刃甲术,虽然全身覆盖刃甲消耗很大,但为了防止水银渗透进皮肤,他们兄妹俩也不得不选择这种消耗比较大的战斗方式。
只要撑过这一段路,再等他们的师姐和那位会使用血池术的美人打电话搬来救兵,他们就能安全下来。
——是的,司马钰和钟秋在打电话找人求援。
钟秋在一开始的时候,血池术还是用得很灵活的,除了准头有些歪之外,基本上没什么毛病。
可血池术作为血法师的专属法术,一来需要特殊的鬼魂——拓跋柔的鬼气加持,二来需要和武术相配合。这两种和钟秋模仿出来的血池术完全不同,首先就是钟秋的法术体系——她的血池术就是依靠着强大实力做后盾,普普通通地延伸出鬼气,再使用自己的鬼气强行控制对方体内的血液,从而达到和血池术一样的效果。
只是她模仿出来的血池术,是有迹可循的——延伸出鬼气的时候很容易被对方察觉,只要躲开她鬼气的延伸路线,钟秋的血池术就打不准。
而真正的血池术是直接入侵对方的法力,毫无法术延伸的痕迹,所以才能让人防不胜防。事后商怀晚评价钟秋的血池术说,如果血法师都是她这种施法方式的话,也许就不会被追杀得这么狠了。
钟秋也很是郁闷,她还不敢用更多鬼气来维持这种低级法术,万一被熟人察觉出了她的鬼气,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在鬼魔灵的面前,千柳镇大妖们恐怕连一眼都不会看这些低劣的暗五行。
司马钰给派出所打的电话,在听她简单说明了一下这边的情况以后,奚连锦说几分钟就能赶过来。
钟秋则是给柳垂莲打电话——她是整个小镇中少有几个还保留着柳垂莲电话的人,倒不是因为别的,她怕这酒鬼有一天在家里自己喝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歪?小秋呀?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儿?】柳垂莲和往常一样,喝得舌头都伸不直了。
“我们被暗五行的围攻了,就在你家西边两条街,赶紧过来帮个忙。”
柳垂莲本来刚喝了一口酒,听钟秋这样说,一口酒全都喷了出去——
【你再跟我说一遍?!你?!被暗五行的给围攻?!】千柳镇第一酒鬼大惊失色,酒都醒了一半,【然后你打电话跟我求援?!怎么着他们那边有七圣啊?!】
“……没有,就是一群杂碎。”钟秋想解释一下,却被柳垂莲的话又一次打断了——
【那你弄死他们啊!还想留着过年啊?好歹你名字里也是沾了一个“魔”字的,还犯得着找我帮忙?!】
“事情有些……麻烦,总之你赶紧来帮忙吧,要不然你的那几个小徒弟恐怕是会撑不住。”钟秋趁乱操纵鬼气悄悄弄死了几个毒甲师,颇为无奈地说道,“我是什么情况你也了解,万一控制不住了……”
【行,我这就过去,你可千万别“控制不住”,】电话那边传来了穿衣服的声音,还有柳垂莲小声地嘟囔,【真是怕了你们了,出门吃顿饭都能碰上麻烦……】
“师姐!援军还要多久能到!”雷翔一边躲避着毒甲师的白澒一边抽空向后面喊了一嗓子——在柳垂莲那里学习了这么久,今天还是第一次参加实战。可双方刚刚开始交手的时候,雷翔就发现自己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
不得不说,柳垂莲的教学方法有一套。家里人在教他们五行术的时候,都是从一些理论开始教起,等他们熟悉了理论再开始走实战路线。而柳垂莲却反其道而行之——她先让五行师们和邱小梅做模拟战训练,之后再指出他们哪里有不足的地方,帮他们解决出现的问题。
虽然没有正式和人交手过,但雷翔等人和以前已经判若两人,面对着毒甲师的围攻,他们几乎能猜到对方的一切进攻路线和进攻意图,而且体内的法力容量和输出力量也变强了许多——以往雷翔只能用焚火术护体,因为法力输出总量的原因,他的火焰不能离开周身三尺以外。现在不一样了,他可以让熊熊大火烧到三丈远的距离,而且威力比之前更强。
要不是怕烧到街坊邻居,他早就一把火烧过去了。
其余人也是一样,土崩师原本能够操纵的岩石有限,木灵师也只能最多操纵一棵植物的生长,柔水师也不再仅仅用水流当作飞到,容可馨甚至能够在面前撑起一道厚重的水幕,阻挡毒甲师的攻击和视线。
周堂文和周堂香也是如此——刃甲术作为金刚术中比较高级的法术,最开始就是按照将局部身体作为利器进攻而设计的,现在他们兄妹俩完全变成了铁刺猬——这是雷翔的戏称——不仅全身都覆盖着危险锋利的刀刃,那些刀刃还坚固无比。
说实话,放在一个月之前,如果面对着如此之多的毒甲师的话,估计他们早就被抓起来了。
和这边不同,苟三是越打越焦躁。
对方队伍里的“疑似毒甲师”让他有些束手束脚——之所以说“疑似”,是因为对方虽然使用着和血法师一样效果的法术,但却并不是真正的血池术,而是某种效果相似的其它法术。这种“伪血池术”和无声无息、防不胜防的真正血池术不同,而是有迹可循的。
只要能找到痕迹,就有躲开的可能。
这个发现让苟三稍微放下心来,而接下来面对的事情,却让他再次焦躁——这几个年轻的五行师一看就都是新手。作为毒甲师的三当家,他可是能和这群毛头小子们的父辈打得有来有回的,按理说自己这边这么多人,对付这几个年轻人也不算什么。
可这几个年轻人却强得离谱——当雷翔的大火隔着三丈多差点儿烧到他的眉毛的时候,苟三才不得不正视起这几个人。
苟三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变得这么强,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考虑这些,而是除掉他们——五行师和暗五行是光与暗的两面,一方变强,另一方势必衰弱,在找到这些年轻人变强的方法之前,决不能留他们看到明天的太阳。
想着,他悄悄后退到人群后面,翻过了旁边院子的院墙,从侧面悄悄接近了过去——既然两侧无法短时间打破僵局,那就从另一个方向试一试。狡猾的苟三先是隐藏起了自身的法力——实际上暗五行也不需要怎么隐藏的,他们只要停止法力输出,就和普通人几乎一样,因为暗五行和五行师一样,法力输出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之后,他根据对方的施法痕迹,摸到了对方中间的位置——对方只有一名土崩师和一名柔水师,只要让他们停止维持屏障,自己人的视线不被遮挡,大量的白澒就会将这群年轻人全部淹没。
古代叫白澒,现代叫水银,谁都知道水银对人体的伤害有多大。他只需要将白澒化为两根针刺入土崩师和柔水师的体内,就能解决对方的整个防御体系。
探明了对方的位置,苟三做好了准备,随后双腿猛然发力想要跳上墙头——
“苟三儿啊苟三儿,你是真挺狗的。”柳垂莲站在墙头上看着要跳上来的苟三,随手打了个响指,木灵师们操纵的那些疯长的枝条和根茎就立刻转了个弯,迅速冲到这边来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
在柳垂莲这个级别的修士面前,干涉五行师操纵的法术是十分容易的事情。苟三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如此强大的人物,一时间有些慌了手脚,手中凝聚的数根白澒银针胡乱发射了出去,不过全部都被柳垂莲给挡了下来。
苟三不甘心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抬手想要再操纵白澒。柳垂莲本想封住对方的法术,可就在她刚刚准备施法的时候,怪异的一幕忽然发生了——
苟三的双手忽然开始扭曲,十根手指和手腕被扭向了恐怖的角度。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和苟三的惨叫声,他的双手彻底报废了。
柳垂莲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钟秋——有实力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的,也就是鬼魔灵了。可钟秋却对她摇了摇头,表示这次真不是自己做的。
不是鬼魔灵,还有谁能在自己完全察觉不到法力波动的前提下做到这种事的?!柳垂莲立刻四下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忽然,角落中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她本想立刻追上去,不过考虑到还有那么多毒甲师……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柳垂莲才忽然察觉到周围安静了下来。
施法的声音全都没了,年轻的五行师也都解除了自己的法术,他们和柳垂莲一样,愣愣地看着小巷两边发生的事情。
毒甲师全死了。
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悄无声息,毫无法术痕迹——
从开始战斗到现在,也不过八分钟的时间而已。
就像千柳镇最近发生的那场大案一样,倒在地上的四十多个毒甲师的脖子全都扭向了奇怪的角度,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围的空气变得死一般沉寂,所有人都在警惕着周围。就在这时,一阵刹车的声音传来——奚连锦骑着小电驴赶到了。
——没办法,警车都被同事开走,去镇子周边的案件高发区巡逻了,能给她用的就剩小电驴了。
看着满地的尸体,奚连锦顿觉眼前一黑,向后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昏过去——完了,前几天刚消停一点,这回可好,一下子又死了这么多人。
“……别告诉我这都是你们干的。”奚连锦说话的底气都没了。
众人看着身穿警服的奚连锦,一致摇了摇头。
甚至苟三都晃了晃脑袋——他连两只手的剧痛都忘了。四十多个门徒悄无声息地死在面前,饶是他也被吓到了。
“算了,附近有监控,你们都和我走一趟吧……”奚连锦只感觉心累——无所谓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
破罐子破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