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从溪在半夜被爹从被子里拉出来。
房门洞开,外面的火把的光亮,让他迷糊间以为天亮了。
却见爹一脸悲痛欲绝,“儿啊,你叔叔他……”
从溪一个激灵从床上跃起,光脚站在地上,“叔叔怎么了?莫不是……”
他不敢说下去。
“大周防线已崩,你叔叔战败,下落不明,连皇上也失了联系……”
他的痛苦地用力握着儿子手腕,“你带兵快马去边境,经灵武以兵符调兵,无论如何,不能让北狄人过朔方!”
“现在!马上!军情十万火急!”
从溪怎会不懂,自懂事起,他就被教导,一切以军情为重。
此时虽记挂图雅,可军人的天职流淌在血液里。
他马上肃然道,“爹放心。儿一定挡住北狄,将他们赶出大周!”
徐忠起身关上房门,拉着儿子在内室低语,“皇上久久不和朝廷联系,你要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国不能无主。”
从溪心中一沉,缓慢而沉重点点头。
徐家,一直不支持李慎做皇上。
他们假意中立,实则不然。
从溪走到书案边,拿出纸张,写了几个字,递给父亲,“爹爹,你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五皇子身边的图雅,切记切记。”
徐忠很庆幸自己没有明确反对过儿子与图雅。
将他关起来也只说令其冷冷脑子。
他才能这样信任自己。
徐忠利用了从溪的信任,他心中并无愧疚。
长房长子本就担负着家族兴衰的责任,怎能把心思用在私情上?
徐从溪从小按国公标准培养,未来要袭爵,要有很长的路带领全族走下去。
徐忠是个深沉之人,被太子点过,他入了趟宫。
直奔仁和殿见过李仁,提出想见见图雅。
一见李仁,便感觉事情不简单。
李仁的模样失魂落魄。
明明李慎喜欢的女子,却跟着李仁。
徐忠先就对图雅产生了不好的印象。
这样的女人现在就搅得兄弟不和,不管嫁给谁,将来也是祸水。
李仁和李慎已经因为一个女人而闹得不愉快。
国公府的作风,向来避祸为上。
徐忠心中暗骂从溪。
家世再好,权柄再重,也不该与皇家的人起纷争。
李仁此时已听图雅表白心迹,正在难过。
徐国公来访过问图雅生平与身份。
他照实说过。
徐忠惊讶,一个姑娘也做得了匪首,手段不简单。
若是男子该多好,收到自己麾下,假以时日,也是员猛将。
可惜是女儿身。
这样的经历,若为男子,可以引以为傲,为女子却是污点。
整日与山匪厮混,打打杀杀,甚至不是平民出身,乃是绿林草莽之流。
若儿有意,将来做个小,或养在外他不会干预,眼见儿子和徐乾一样竟是情种,要娶来做正妻。
那真由不得他。
徐忠被李仁带入后院,偷眼看了图雅。
心中立时明白,为什么李慎、李仁、徐从溪会陷入情思。
莫说他们这些少年,便是徐忠生平也未见过这么独特美貌的女子。
美貌尚在其次。
她气质与世家女差别太大。
徐忠无心下一代的感情之事。
向李仁表明心意,“我们徐家不会娶这姑娘为妻。”
“我会把从溪带出京师,请五皇子细思后面要怎么做。”
先把国公府从争端中抽离,李仁与李慎怎么争斗,他全不在意。
徐家一直摇摆不定的是李瑞与李嘉之间谁更合适做皇帝。
李慎与李仁一直没在老国公爷的考虑之内。
李慎私欲太重,李仁没半分靠山,又不得皇上一丝看重。
国公虽心中喜爱李仁,却只能依照国公家的传统,只筛选与站队。
他们不做任何皇子夺嫡的靠山。
……
李仁如头困兽,若对手是旁人,他可以一争。
偏是太子。
就如皇上下旨要封某个女子为妃,所有人只能遵旨,谁能反抗?
图雅的意见从头到尾都不重要。
在宫中,女人只是任人分配的资源,是物件,是珍宝,独不算人。
……
徐忠送走了从溪。
这是个大好机会,让从溪去找徐乾真正上上战场。
也可以破解皇帝失去联系之谜。
李慎的心思全在抢夺美人上,徐家才得了这么好的机会正大光明叫徐从溪带着八百私兵直接出了京。
八百兵掏空国公府。
京城内的所有官绅不得在府中养兵。
看家护院的兵卒是有数的。
什么职位可以拥有多少家兵各有规定。
八百就是顶尖的了。
这次造访仁和殿,徐忠内心产生一丝动摇。
与李仁谈话时,对方并没隐瞒自己在贡山边境的作为。
也告诉了徐忠,边境安稳后,玉郎被派去做特使。
徐忠表面只是客气夸赞李仁能干。
内心如地震般撼动了一直以来的信念。
他为李仁的勇敢、智谋、胆大、心细所震撼。
他没动库车一兵一卒,只用计便击溃边关部族,还铲除了贡山存在百年的匪患。
徐忠曾听过皇上提及,待平了北狄,定要举国剿匪。
这些匪人的存在就如健康之人身上的小烂疮,放任不管将越烂越大。
李仁,凭一己之力,为皇上平定贡山之匪!
他可是个没打过仗的养尊处优的皇子啊。
虽有金玉郎帮衬,实则孤掌难鸣。
李仁提及自己差点丧命于边境戈壁滩上,只是一句话,其中信息量却大。
他不得不对国公府的一直以来的判断产生怀疑。
李仁真的就不是上佳的皇帝人选吗?
可惜,李家的孩子们个个是大情种,现在传染得自家儿子也是如此。
他们尚年轻,并不懂得,姑娘再漂亮也有看烦看腻的一天。
男子志在功勋,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若他得了图雅,绝不会带她带入京师。
那如妖孽一样美丽的事物,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如果落在他手,定然处死这个土匪头子。
李仁若过得了女人这关,他就会重新考量是否暗中支持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五皇子。
如果他斗不过李慎,因为个女人断送前程,那就是天意。
徐忠送走从溪,转头就烧了那封信。
连信上写的什么也没看。
可怜图雅根本不知道国公府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心爱之人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京师。
图雅每日在仁和殿大门处徘徊。
连练功处也挪到离大门更近的二道院内。
她依旧穿男装,不再戴面具,也不再要求离开仁和殿。
——什么也关不住她。
唯有以爱画地为牢,让她自愿困在皇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