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煜的心沉了下去,“她当时……完全吓疯了,指着陈琛说她是鬼,烧不死的鬼……说陈琛杀了蓝山,还要杀我们……”
“在此之前,安静对陈琛的态度是什么?”黄莺追问。
“之前……”张煜努力回想,“在荒地,陈琛用传动轴杀了那个矮壮男人时,安静很害怕,但没有特别针对陈琛。在地下管网,陈琛缝合蓝山伤口时,安静在旁边吐了……主要是恐惧和恶心。
真正让她彻底崩溃的,就是看到诊所炸成那样,陈琛居然还能活下来……她好像……对陈琛有一种特别深的恐惧?”
黄莺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如同发现了猎物踪迹的鹰隼。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安静,这一次,带着更加深沉的审视和探究。
安静那破碎的美丽,此刻在黄莺眼中,更像是一张被强行撕裂、露出底下复杂谜题的脆弱伪装。
“张煜,”黄莺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冰冷的紧迫感,“仔细回忆,在进入地下管网之前,或者更早,在礼堂后台、荒地逃亡时,安静有没有任何……
异常的举动?比如,她有没有试图接近过蓝山?或者,有没有在你没注意的时候,单独接触过什么……东西?”
张煜的心脏猛地一缩!黄莺的暗示如同冰锥刺入脑海!异常的举动?单独接触?
混乱的记忆碎片在疼痛和恐惧中翻涌。礼堂后台的爆炸……蓝山扑向朱莓……自己拉着安静躲开……荒地逃亡……安静紧紧拉着自己的衣角……棚户区……她好像……好像在自己被那个持刀打手扑倒的瞬间,惊恐地后退时……撞倒了角落里一个堆着破烂油桶的架子?
油桶……其中一个盖子松动的锈蚀铁皮油桶滚落……里面似乎……散落出几个小小的、深褐色的、形状不规则的金属碎片?边缘像玻璃一样断裂?
当时一片混乱,刀光剑影,生死一线!他只瞥到一眼,以为是垃圾,根本没在意!蓝山的图纸碎片是沾在图纸上的!这些散落的碎片……难道……?!
“油桶!”张煜失声喊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调,“在棚户区!那个打手扑向我的时候,安静撞倒了油桶!有碎片……深褐色的碎片……掉出来了!我当时……没注意!后来爆炸……混乱……”
他的话还没说完,黄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那抹正红色的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丹凤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寒光!
“碎片?!”黄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愚弄的暴怒和冰冷的杀意,“你确定?!深褐色?边缘玻璃态断裂?!”
“是……是的!很像……很像蓝山图纸上沾的那种!但我当时……”张煜被黄莺瞬间爆发的强大气势震慑,声音都有些发颤。
“该死!”黄莺猛地低骂一声,这声粗口从她那张涂着正红唇膏、极其精致的唇中吐出,带着一种强烈的反差和极致的危险感!
她甚至来不及再问张煜一句,猛地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凌厉,如同战鼓擂响!
她的身影如同一道裹挟着雷霆的深灰色闪电,瞬间冲出了病房!目标直指——隔壁的儿童特护病房!
她的动作快得让张煜和旁边的护工都来不及反应!那份美丽所包裹的、如同淬毒利刃般的危险气息,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安静……碎片……朱莓的蓝光……这一切,瞬间被一条冰冷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安静!”张煜猛地看向角落里的女孩,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巨大的困惑,“那些碎片……”
他的话戛然而止。
安静依旧蜷缩在椅子上,低着头,长长的黑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苍白的脸。她的身体不再剧烈颤抖,反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般的安静。
只有那双紧紧揪着衣角的、苍白纤细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青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皮肉里。
一滴……两滴……
鲜红的、温热的液体,从她紧握成拳的指缝中缓缓渗出,滴落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裤子上,迅速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殷红。
她仿佛毫无知觉,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美丽而空洞的玩偶。
只是那无声滴落的鲜血,如同她破碎心灵深处渗出的、无法言说的绝望毒液。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张煜看着安静指缝间渗出的鲜血,巨大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监护仪的“嘀嗒”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为这场无声的献祭敲响的丧钟。
隔壁儿童特护病房的门,被黄莺以一种近乎暴力的方式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病房内,朱莓小小的身体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左小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被支架固定抬高。
麻药的效力似乎正在退去,她眉头紧蹙,小脸上带着痛苦和不安,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不安地颤动着,似乎即将醒来。
一个年轻的护士正背对着门口,弯腰在床边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
黄莺的身影如同裹挟着风暴般闯入,深灰色的套裙带起一股凌厉的风。
她那极具冲击力的美丽脸庞此刻如同覆盖着一层寒冰,锐利的丹凤眼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整个病房,最终死死锁定在护士刚刚从柜子底层拿出的一团东西上——
那是一件洗得发白、沾着泥污和暗红血迹(很可能是蓝山或她自己的)的旧睡衣!正是朱莓入院时穿的那件!
护士被黄莺突然闯入和那强大的冰冷气场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睡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黄……黄支队?您这是……”
“睡衣给我!”黄莺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一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直接从护士手中夺过了那件宽大的旧睡衣!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聚焦在睡衣的右侧口袋!口袋表面沾满污渍,看起来并无异常。
但黄莺没有丝毫犹豫,修长有力的手指直接探入口袋内部,仔细地摸索着内衬的布料!
指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普通棉布的、略微坚硬的触感!仿佛口袋内衬的布料里,缝进了什么薄片状的东西!
黄莺的丹凤眼中寒光爆射!她猛地用力,“嗤啦”一声!竟直接将那口袋的内衬布料粗暴地撕扯了下来!
布料被撕开!
几片只有指甲盖大小、极其轻薄、边缘如同玻璃般光滑断裂的深褐色金属碎片,赫然被缝在口袋内衬的夹层之中!
碎片表面,蚀刻着扭曲的、令人不安的齿轮图案!与蓝山图纸上、蓝正宏遗物旁、以及陈琛守护的核心碎片……如出一辙!
“果然!”黄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她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些碎片……被缝在朱莓的睡衣口袋里!这意味着什么?是蓝山临死前交给朱莓保管的?
还是……有人刻意放进去的?联想到安静撞倒油桶时散落的碎片……以及张煜描述的朱莓口袋蓝光后的冰冷眼神……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成形!
就在这时!
“嗯……”病床上的朱莓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澈如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手术后初醒的迷茫和腿伤的剧痛带来的泪水。
她茫然地看着站在床边、脸色冰冷如霜、手里拿着她撕破的睡衣和碎片的黄莺,小脸上瞬间布满了本能的恐惧。
“阿……阿姨……”朱莓的声音带着哭腔和虚弱,“我的……衣服……”
黄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冰冷的怒意。她将那几枚危险的碎片小心地用手帕包好,放进口袋。
然后,她看向朱莓,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柔和一些,但那抹正红色的唇和眼底深处的锐利,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压迫感。
“朱莓,”黄莺的声音放低,尽量显得温和,但那份属于上位者的气势依旧存在,“告诉阿姨,这件睡衣口袋里的东西,是谁放进去的?是蓝山姐姐吗?还是……其他人?”她的目光紧紧锁定朱莓的眼睛,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朱莓似乎被问懵了,她茫然地看着黄莺,又看了看那件被撕破的睡衣,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害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口……口袋?里面……有东西吗?蓝山姐姐……没有……没有给我东西……是……是安静姐姐……在荒地的时候……她说我衣服破了……帮我……缝了一下……”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巨大的痛苦和迷茫。
安静!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黄莺脑海中轰然炸响!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棚户区油桶散落的碎片!
安静撞倒油桶的“意外”!她主动帮朱莓“缝补”衣服!老宋诊所爆炸后她指着陈琛喊“烧不死的鬼”时的歇斯底里!
以及此刻……她指缝间无声滴落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