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晓顺利通过了语言考试,正式进入专业课班级学习。
除了眼下的专业课程,她还得抓紧时间夯实医学基础,为日后转专业、转学院做准备。
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尽管每天结束学习后总有些疲惫,但她心里揣着奔头,浑身都透着股干劲。
这天傍晚,刘春晓从学校回到住处,麻利地做好晚饭,然后坐在餐桌旁等着顾从卿回来。
等他推门进来,两人围坐在桌前吃饭时,刘春晓想起白天的事,忍不住开口说道:“今天我们班有个女生,被她丈夫接回去了,听班里其他人说,她大概不会再回来上学了。”
她叉起一块土豆,眉头微微蹙着,语气里满是不解:“我一直以为西方社会挺开放的,讲究男女平等,可为什么已婚女性受教育的权利,好像这么容易就被剥夺了呢?
她之前上课挺认真的,笔记记得比谁都仔细,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顾从卿放下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沉吟着说:“其实很多时候,‘开放’和‘平等’更多是停留在口号或者表层,落到具体的人和事上,会牵扯到很多现实因素。
比如有些家庭里,丈夫依然觉得女性应该以家庭为重,不希望妻子出来上学‘抛头露面’,甚至觉得妻子受教育多了会‘不好掌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每个家庭的情况不一样,那个女生或许有自己的难处。
不过你能注意到这些,说明你观察得很仔细。
慢慢来,你安心读你的书,有什么想不通的,咱们随时聊。”
餐桌上的番茄炒蛋还冒着热气,刘春晓用筷子拨弄着米饭,眉头微微蹙着。
“我听同学说,她丈夫觉得‘女人读那么多书没用,不如回家生孩子’,就强行让她退学了。
可他们平时看着挺恩爱的,那女生成绩还特别好……”
顾从卿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这边的‘开放’,很多时候是给上层社会看的。
普通家庭里,女人照样要围着家庭转,想出来上学、工作,阻力不比咱们国内小。”
“可他们不是总说‘人人平等’吗?”
刘春晓抬头看他,眼里带着不解,“连书里都写着‘女性有受教育的权利’,怎么到了现实里就变了样?”
顾从卿给她盛了碗汤:“道理是道理,日子是日子。
就像咱们国内,说男女都一样,可多少人家还是觉得‘姑娘家不用读太多书’?”
他看着她,语气认真起来,“所以你看,不管在哪,想争取点什么,都得自己使劲。”
刘春晓点点头,忽然笑了笑:“还是咱们好。
你从来没说过‘我该在家做饭不该上学’的话。”
当然,如果顾从卿是这样的人,她也不会跟他结婚。
顾从卿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别说学医,就是你想上天,我也想办法给你搭梯子。”
刘春晓放下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她丈夫都不让她上学了,她为什么没想过离婚呢?
难道就甘心这样被左右吗?”
顾从卿沉默了片刻,慢慢解释道:“其实在英国,离婚可比咱们国内要复杂得多,牵扯的因素太多了。
就拿宗教来说,很多人信奉的教义里是不主张离婚的,会觉得这是违背信仰的事,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更现实的是,这个年代英国女性的工作机会本就不多,薪资水平也普遍不高。
她要是真离了婚,很可能连稳定的收入都没有,别说继续上学了,就连维持基本的生活都难。”
刘春晓还是有些疑惑,追问道:“可我听人说,英国女生结婚时大多是有嫁妆的呀,就像咱们国内以前那样,姑娘出嫁总会带些钱傍身。
她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嫁妆支撑自己呀?”
顾从卿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些无奈:“这一点上,英国和咱们国内的习俗可大不一样。
咱们国内以前讲究‘嫁妆是姑娘的私产’,哪怕嫁了人,这部分东西也只归女方自己支配,夫家是动不得的。
但在英国,嫁妆的归属权很明确——女人一旦嫁过去,嫁妆就归丈夫所有了,她自己是没有支配权的。”
“嫁妆也归丈夫?那岂不是等于把自己的家底都给了别人?”
顾从卿放下筷子,拿过桌上的面包,掰了一小块递过去:“这边的法律以前是‘夫妻一体’,女人嫁了人,就成了丈夫的‘附属品’,财产、甚至自己的名字都得归丈夫管。
虽然这几年改了点,但老规矩根深蒂固,尤其是普通人家,还是按老法子来。”
他忽然想起使馆档案里的旧报纸,上面登过19世纪的案例:有个女人想拿回自己的嫁妆,法庭竟然判她“无理取闹”,理由是“丈夫有权处置妻子的一切”。
“那也太不合理了。”刘春晓皱着眉,把面包捏得变了形,“自己的东西凭什么给别人?
万一遇人不淑,岂不是一点退路都没有?”
顾从卿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心里有点疼——她生长的环境里,女人虽也受束缚,但哪里见过这样的规矩。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所以说,看着开放的地方,未必处处都敞亮。
就像这面包,看着暄软,里面说不定藏着硌牙的沙粒。”
刘春晓低头喝了口汤,忽然想起班里那个女生,每天上课都坐第一排,笔记记得工工整整,眼睛里全是对知识的盼头。
“她之前跟我说,想毕业后去非洲当医生,救那些生病的孩子。”
她声音低了些,“现在……”
“别太难过。”顾从卿给她夹了块番茄,“你现在好好学,将来有能力了,说不定能帮到更多像她这样的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其实不只是英国,很多地方的女性都在慢慢争取自己的权利,就像咱们国内,不也在喊‘妇女能顶半边天’吗?
路总得一步一步走。”
刘春晓抬起头,眼里的光慢慢亮了些:“嗯。”
她扒拉了两口饭,忽然笑了,“还是咱们好,我的嫁妆,你可碰不得。”
顾从卿被她逗笑了,举起手作投降状:“不敢碰,那是你的‘军饷’,得留着给你打天下用。”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餐桌上的气氛松快了些,窗外的月光也仿佛柔和了许多。
刘春晓知道,这世界的规矩有好有坏,但只要自己心里清楚想要什么,守住自己的“底气”,就不怕走偏。
吃完晚饭,她去书房看书,轻轻带上门,把那些沉重的思绪留在门外,翻开了医学课本。
书页上的字仿佛有了温度,每一个知识点都成了往前挪的脚印。
她想,不管这世界有多少不合理,自己先站稳了,才有力气去改变哪怕一点点。
……
麦克米伦出版社的主编捧着《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手稿,指腹在最后一页的签名上反复摩挲,眼里的光像刚点燃的壁炉。
“这一本比前两本更精彩!
那只幽灵猎犬的传说里藏着家族秘史,最后揭露真相时,连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怎么想到把凯尔特神话和东方谶语结合起来的?”
顾从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指尖转着钢笔:“偶然在大英博物馆看到份17世纪的手稿,说有位中国商人曾在德文郡留下过预言诗,觉得有趣,就编进故事里了。”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下来,“主编,有件事想跟你商量——福尔摩斯系列,我想停一段时间。”
主编手里的手稿“啪”地掉在桌上,他瞪圆了眼睛,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停?为什么?现在全欧洲都在等下一本!
书店老板天天打电话来催,连女王的私人秘书都来问过出版时间!”
他原以为福尔摩斯的故事能在贵族圈里引起些波澜已是极限,却没料到会惊动白金汉宫。
“女王陛下说,《四签名》里那段关于印度宝石的考据,比皇家档案馆里的某些记载还要细致。”
主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又夹杂着几分对顾从卿“临阵退缩”的不解,“这可是多少作家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确定要停?”
顾从卿望向窗外,伦敦的雾刚散了些,阳光透过云层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想起这几个月连轴转的日子——白天处理出版社的杂务,晚上伏在案头修改文稿,连梦里都是福尔摩斯叼着烟斗的影子。
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渐渐变得滞涩,那些原本流畅的推理逻辑,最近总要反复涂改才能顺下来。
“灵感这东西,强求不来。”
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现在硬写,只会糟蹋了福尔摩斯。
不如停下来,看看旧报纸,逛逛博物馆,说不定哪天灵感就自己跑回来了。”
主编叹了口气,显然还是觉得可惜:“你啊,真是拿你没办法。
女王那边我去回话,就说您在为下一部大作积蓄能量。”
顿了顿,又忍不住叮嘱,“要是真有了新思路,第一时间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