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军事会议,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经过了一番充满了斯卡文特色的,夹杂着威胁、吹嘘和利益交换的激烈讨论之后,夏海峰、托克西德以及巴尔克,这三个分别代表着玉血族、埃斯基直属以及雇佣兵势力的临时盟友,最终还是达成了一个脆弱但却务实的共识。
他们将放弃任何不切实际的,主动出击的幻想。
继续依托伏鸿城坚固的城防和斯卡文援军强大的远程火力,与城外的朝廷大军,进行一场血腥的,残酷的,以消耗对方有生力量为最终目的的,阵地绞肉战。
夏海峰负责提供城墙、魔法支援,以及那些由他的人类仆从军和玉血族组成的,负责正面肉搏的防守部队。
而托克西德和巴尔克,则负责将他们手中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城墙之上和城内各个关键的防御节点,将整座伏鸿城,改造成一个充满了交叉火力和死亡陷阱的,巨大无比的杀戮堡垒。
至于海滩上的阵地,在经过了短暂的商议之后,他们决定彻底放弃。
在将所有还能使用的武器和物资,全都运进城内之后,巴尔克下令,将那些临时构筑的工事和壕沟,全都用炸药,彻底地摧毁。
他们不能给敌人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现成的防御设施。
海滩,将成为一片开阔的,没有任何遮蔽的死亡地带。
任何试图从之前登陆的海滩进攻敌人,都将直接暴露在城墙之上,那数百挺鼠特林机枪和数十门次元闪电炮的,饱和式火力覆盖之下。
第二天,清晨。
当震旦的战鼓声,再次如同沉闷的雷声,从地平线的尽头传来时,伏鸿城的守军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这一次,震旦的指挥官,那位在昨天的战斗中痛失了爱将和数千精锐的元帅,显然是被彻底激怒了。
他放弃了任何循序渐进的战术,直接采取了最简单,也最残酷的方式——人海战术。
数以万计的,穿着绿色绳索串联的扎甲的朝廷步兵,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他们的营地中涌出,向着伏鸿城那布满了尸骸的城下,发起了悍不畏死的,集团式冲锋。
他们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因为震旦一方施法者的法术,无论是阳系还是阴系法术,都仍然没办法解决对方那诡异的绿光火炮,就算带着攻城塔,也会在半路上被点掉,所以,她们干脆就不带了,以提高自己的机动速度。
现在交给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去填满护城河,然后架设攻城梯,再不济的,直接就堆高尸山,为后续的主力部队,铺就一条通往城墙的,死亡之路。
“开火!开火!”
托克西德站在南城墙最高的一座塔楼之上,他那身黑曜石合金重甲,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他手中的巨大战斧,向前猛地一挥。
伴随着他的命令,部署在城墙和城内各个火力点的,所有斯卡文的战争机器,同时发出了怒吼。
四十门次元闪电炮,再次展现出了它们作为战略级武器的,恐怖的威力。
四十道绿色的能量长鞭,从城墙的各个角落射出,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冲锋的朝廷军阵之中,来回地扫荡。
每一次扫过,都会在密集的士兵方阵之中,犁出一道宽达数米,长达数百米的,充满了焦黑尸骸和融化泥土的,真空地带。
数以百计的鼠特林机枪,也从那些经过精心设计的,隐藏在城墙和塔楼内部的射击孔中,伸出了它们黑洞洞的枪口。
哒哒哒哒哒哒——!!!
金属的风暴,再次席卷了整个战场。
无数的弹丸,如同密集的冰雹,倾泻而下,将那些冲在最前方的朝廷士兵,成片成片地,扫倒在地。
他们的盾牌,他们的盔甲,在这股由纯粹的动能和次元石能量构成的洪流面前,脆弱得同一张张薄纸。
但朝廷的士兵,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就像是无穷无尽的潮水,前面的人刚刚倒下,后面的人便立刻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
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长期严酷训练所塑造出的,麻木的,绝对的服从。
在付出了超过五千人的惨重伤亡之后,朝廷大军的先头部队,终于冲到了伏鸿城的城墙之下。
他们开始用手中的武器,和自己的身体,去填平那条并不算太宽,但却充满了各种障碍物的护城河。
而天空之上,震旦的司天丞们,也再次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他们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不再试图去和那些射程超远的次元闪电炮进行对轰,而是将所有的法术,都集中在了对付城墙上那些威胁最大的,鼠特林机枪火力点上。
“龙星诀!”
“风火诀!”
伴随着一阵阵急促的咒语声,一颗颗燃烧着烈焰的陨星与五一道道爪火龙,再加上一道道由狂风和火焰构成的龙卷,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向了那些正在疯狂喷吐着火舌的射击孔。
轰!轰!
剧烈的爆炸,不断地在城墙之上响起。
坚固的青石城墙,在魔法的轰击下,被炸开一个个巨大的缺口。
一些隐藏在墙体内部的机枪阵地,被直接摧毁。
但这一次,玉血族的吸血鬼法师们,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他们分散在城墙的各个角落,组成了一个个小型的施法单位,不再追求释放什么威力巨大的攻击性法术,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法术反制和防御之上。
当他们感知到有强大的魔法能量正在向某个区域汇集时,便会立刻联手,释放出由死亡能量构成的黑色护盾,或者直接用反魔咒,去干扰对方的施法。
虽然他们依旧无法完全地,抵挡住对方那如同狂风暴雨般的魔法攻击。
但至少,他们成功地,为那些宝贵的鼠特林机枪,争取到了转移和重新部署的时间,大大地降低了斯卡文武器小组的损失。
地面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当护城河被尸体彻底填平之后,朝廷的后续部队,开始架设起云梯,向着城墙,发起了蚁附攻城。
夏海峰麾下那些人类仆从军,以及那些装备精良但却士气低落的流浪氏族炮灰,被推到了城墙的第一线。
他们用手中的长矛、滚石、以及滚烫的热油,拼命地,阻止着敌人向上攀爬。
城墙之上,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整个伏鸿城,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血肉磨盘。
双方的士兵,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朝廷的军队,在抵近了城墙之后,也开始发挥出他们自身的火力优势。
他们中的火铳手,躲在盾牌兵的掩护之下,不断地,对着城墙上的守军,进行着精准的点射。
他们的小型火炮,也被推到了阵前,开始对着城墙的薄弱之处,进行着近距离的轰击。
战斗,一直从清晨,持续到了黄昏。
当太阳西沉,夜幕再次降临时,双方才如同两头斗得精疲力竭的猛兽,暂时地,分了开来。
朝廷的军队,在扔下了超过七千具尸体之后,缓缓地,退回了他们的营地。
而伏鸿城的守军,也同样付出了不轻的代价。
夏海峰的人类仆从军,阵亡超过两千。
而那些被当做炮灰的斯卡文流浪氏族,更是死伤了五千以上。
虽然大部分的武器小组,在吸血鬼法师的保护和自身的机动性之下,得以幸存,但这一天的战斗,依旧让所有人都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战争,远未结束。
第二天,几乎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战鼓声响起。
震旦的大军,再次发动了总攻。
战斗的过程,与前一天,大同小异。
依旧是人海战术,依旧是炮火与魔法的对轰,依旧是城墙之上,惨烈无比的,血肉绞杀。
双方都杀红了眼,将战争,变成了一场纯粹的,意志与资源的消耗战。
震旦人似乎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兵力,无论前一天倒下了多少,第二天,都会有更多的士兵,从后方的营地中涌出,继续发动着决死冲锋。
而伏鸿城的守军,则依靠着斯卡文那源源不断的弹药补给,以及夏海峰那能够将死者重新唤醒的死灵法术,勉强地,维持着防线的稳定。
这一天,又是数千具尸体,被留在了伏鸿城的城下。
鲜血,已经将护城河彻底染红,甚至在城墙的根部,汇集成了一个个小小的,血色的池塘。
尸体,堆积得越来越高,几乎已经快要与城墙等齐。
空气中,那股浓郁的血腥与腐臭味,熏得人几乎要窒息。
第三天的清晨,当所有人都以为,新一轮的,更加残酷的血战,即将再次上演时。
海平面上,出现了一支新的舰队。
那是一支由数十艘通体漆黑,船首像被雕刻成狰狞的滴血蝙蝠的,充满了哥特风格的巨大战舰所组成的舰队。
他们的桅杆之上,悬挂着莱弥亚王室那血色的,盛开的莲花徽记。
涅芙瑞塔的援军,终于到了。
当那数十艘黑色的战舰,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伏鸿城外的海域时,甲板之上,突然响起了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铁链拖动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个巨大的,由黑铁打造的笼子,被从船舱中缓缓地,吊了出来。
笼子里,关押着的,是数千只体型巨大,样貌狰狞的,如同剥了皮的猎犬般的怪物。
它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红色,肌肉虬结,嘴角不断地滴落下混合着口水和鲜血的粘液,那双充满了疯狂与嗜血欲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那片充满了活人气息的,震旦军营。
“放——!”
随着一个身披血色盔甲的午夜贵族指挥官一声令下。
笼子的大门,被猛地打开。
嗷——!!!
数千只被饥饿和嗜血欲望折磨了数日的猎犬,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从笼子中狂涌而出,向着海滩,以及远方的震旦军营,发起了冲锋。
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四肢并用,在沙滩和尸骸之上奔跑,如履平地。
与此同时,战舰的甲板之上,也飞起了另一片,更加庞大的,遮天蔽日的“乌云”。
那是数以万计的,翼展超过三米的巨型战争蝙蝠。
它们发出无声的尖啸,巨大的肉翼扇动着,卷起一阵阵腥风,向着震旦的军营,铺天盖地地,俯冲而去。
正在营地中集结,准备发动新一轮攻城的震旦军队,显然没有料到,敌人会从海上,发起如此诡异的攻击。
当他们看到那片由猎犬和蝙蝠组成的,黑色的死亡浪潮时,他们的军阵,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混乱。
“迎敌!弩手!放箭!”
震旦的军官们声嘶力竭地,下达着命令。
密集的箭雨,向着那片黑色的浪潮,倾泻而去。
但死亡猎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而且它们的皮肤异常坚韧,普通的箭矢,很难对它们造成致命的伤害。
而那些战争蝙蝠,则更加的灵活,它们在空中高速地飞行着,轻易地,便躲过了大部分的箭矢。
很快,黑色的浪潮,便与震旦后方的火铳部队与弩兵部队,撞在了一起。
随着蝙蝠的扑下与猎犬凿入他们不算密集的军阵,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战场。
吸血鬼的猎犬们用它们锋利的爪牙,轻易地,便撕开了震旦士兵那并不算厚重的盔甲。
它们将士兵扑倒在地,用那布满了利齿的巨口,疯狂地,撕咬着他们的喉咙和血肉。
而那些巨蝙蝠,则从空中俯冲而下,用它们那如同剃刀般锋利的翅膀,划开士兵的脖颈,或者直接用那巨大的身躯,将他们撞翻在地,然后用那细密的牙齿,吸食着他们温热的鲜血。
整个震旦军营的前沿,瞬间变成了一个充满了血腥与恐慌的,人间地狱。
士兵们的阵型被彻底冲乱,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而就在这个时候,伏鸿城的南城门,也缓缓地,打开了。
托克西德和他麾下那支装备了黑曜石合金重甲的梅德氏族暴风鼠,如同黑色的铁流,从城中冲出,加入了这场狂欢般的屠杀。
他们的目标,直指那些已经被死亡猎犬和战争蝙蝠冲得七零八落的,震旦的远程部队和炮兵阵地。
震旦的指挥官,那位须发皆白的元帅,站在他的帅台之上,看着眼前这片已经彻底失控的战场,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今天的攻城,已经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鸣金…收兵…”
他用一种充满了疲惫和不甘的语气,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当啷…当啷…当啷…
清脆的鸣金声,在混乱的战场上响起。
那些还在顽强抵抗的震旦士兵,如蒙大赦,丢下手中的武器,头也不回地,向着后方的营地,溃逃而去。
而那些猎犬和蝙蝠,则在午夜贵族指挥官的无声命令之下,停止了追击,开始在战场上,大快朵颐地,享用起了它们的战利品。
一场原本应该更加血腥的围城战,就这样,因为这支援军的到来,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提前结束了。
尽管取得了暂时的胜利,但伏鸿城的城主府内,气氛却依旧凝重。
夏海峰坐在主位之上,他那张苍白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喜悦。
在他的下方,分别坐着巴尔克,梅德氏族,现在获得了一个新外号“屠夫”的托克西德,以及那位刚刚从战舰上下来,浑身都散发着强大死灵能量的,午夜贵族的指挥官。
“各位。”
夏海峰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首先,我代表天离裂土,以及所有忠于我的将士,感谢各位的及时驰援。”
“如果没有你们,伏鸿城,恐怕撑不过今天。”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我们都心知肚明,今天这场胜利,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我们被围困的局面。”
“城外,朝廷的大军,依旧有超过二十万。而我们,就算加上所有的援军,满打满算,也不到十五万人。”
“更重要的是,我们在高端战力,特别是施法者的数量上,与对方,有着无法弥补的差距。”
“今天,我们是靠着突袭,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但下一次,当他们有了防备之后,我们还能有这样的好运气吗?”
他看着在场的几位指挥官,
“所以,我请求,各位,能够向你们身后的领主,传达我最诚挚的请求。”
“我需要更多的援军。”
“我需要更多的,能够与朝廷那些司天丞相抗衡的强大法师。”
“我需要更多的,能够正面冲垮他们军阵的,重型突击单位。”
“否则,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将只是在拖延我们最终败亡的时间而已。”
“我的战士,已经死伤超过三万了,再打下去,玉血族的家底就要被打光了。”
巴尔克第一个开口了,他用他那只独眼,扫了夏海峰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斯卡文特有的,毫不掩饰的嘲弄。
“更多的援军?我的王爷。你以为,我们领主手下的士兵,是地里长出来的蘑菇吗?说有就有?”
“我们这次带来的,已经是我们领主所能调动的,最大规模的机动部队了。再多,就得动摇我们Side1的根本了。”
“而且,你也看到了。光靠我们这些鼠人,是打不赢这场战争的。”
托克西德也瓮声瓮气地附和道,他那身黑曜石重甲,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我们的武器,虽然厉害。但那些朝廷的伪军,也不是傻子。他们现在已经学乖了,根本不跟我们打阵地战,就是用人命来填。我们那些炮灰,死一个,就少一个。他们的炮灰,死一万,还有十万。”
最后,开口的,是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午夜贵族的指挥官。
“女王陛下,已经派出了她最精锐的卫队。”
“莱弥亚的国库,也因为这场远征,而变得空虚。”
“我们,已经尽力了。”
夏海峰看着眼前这三个互相推诿,都不愿意再出力的盟友,心中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无论是埃斯基,还是涅芙瑞塔,他们愿意出兵援助,都只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和利益上的交换。
让他们为了自己这个所谓的“盟友”,而倾尽全力,赌上自己氏族或者王国的命运,那是不可能的。
难道,我夏海峰的复国大业,就要止步于此了吗?
他看着窗外那片被月光笼罩的,寂静的战场,心中充满了不甘。
“或许,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之时,一个沙哑的,充满了狡诈意味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披灰色斗篷,脸上戴着一副工程术士特有的绿色护目镜的,身材矮小的鼠人,从阴影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正是当初去Side1向埃斯基通风报信的,艾利斯莱克工程术士的学徒,克雷里克,他也在托克西德的援军中。
他现在,是埃斯基安插在这支援军中,负责技术支持和情报传递的联络官。
“什么办法?”
夏海峰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克雷里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谄媚而又神秘的笑容。
“我的主人,埃斯基大工程术士,在派遣我们出发之前,曾经交给我一样东西。”
他说着,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由黑曜石和次元石打造的,造型古怪的通讯装置。
“远叫器,据说,这是他根据见过的实物,以及混沌魔域中得到了矮子玩意儿的知识改进出来的。”
“他说,如果战局陷入了无法挽回的僵局,就让我,用这个东西,试着联系他。”
说着,他拨动了上面写着的号码,然后按下了呼叫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