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来越多了。”
高塔的残缺轮廓开始在视野中逐渐放大，将倾未倾的模样仿佛就像是被周围无数锁链吊在空中的废墟大厦一般，已经行走到这片大厦景象之下的灰袍魔法师随后也抬起了自己的头，注视着萦绕在这座高塔残躯周围的、几乎将暗影笼罩在整个大地上的那片暗红色的天空：“如此不详的气氛，居然没有吓跑一个人，这关卡氛围感做得也太差了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座塔的出现本身就不在设计师的设计范围内。”同样站在这里的雪灵幻冰低笑了一声：“我现在都怀疑这里面一个怪物都没有，根本就没多少值得冒险的要素存在。”
“灵冰姐这就猜错了，里面还是有怪物的。”另一边跟上前来的千指鹤则是嬉笑一声，脸上一副抓住了解说机会之后神采奕奕的表情：“而且还是等级与实力都不低、招式和战斗都诡异多变的虚空兽！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总之据那些死回来的那些小队玩家们透露，那些怪物都老难对付啦。”
“恐怕是因为空间结构仍旧不稳定，所以才会有那些畸形的合成怪物从虚空里漏出来吧。”环视了一圈周围行色匆忙、前呼后拥着闯进龙潭虎穴的玩家们，段青摸着鼻子低声说道：“看来这种程度的怪物强度根本挡不住玩家们的热情，现在还都一个个的抢着去送呢。”
“没有我们曾经遇到过的那些机械守卫吗？”雪灵幻冰一针见血地发出提问：“系统——我是说背后的那个什么命运之神，不打算驱逐所有的入侵者了？”
“你都说了是所有人了，它当然下不去这个手。”段青叹息着回答道：“这也是我一开始就采用的策略：法不责众。只要让所有玩家都知晓这座塔的存在，无论是系统再如何想要掩盖这里的秘密，恐怕也没什么办法啦。”
“它只能将计就计，将这座塔改造成副本的模样。”
说到这里的段青抬头望向这座塔的高空周围，在那里，无数借助魔法飞行的魔法师此时也正成群结队地冲向高塔上层的各个角落，中间甚至还在彼此之间的摩擦中爆发出小规模争斗的火花：”随他们怎么做，只要别破坏我想找的线索就好。“
“所以你到底想找什么？”雪灵幻适时提问：“难道薇尔莉特消失在了某个空间裂隙里了？”
“区区空间裂隙可困不住我们的紫罗兰之主，如果对面连接的世界是虚空，那也算是她的主场。我现在怀疑的是，原本呈现在我与薇尔莉特面前的那个世界很有可能是命运之神的一种陷阱和伪装，只不过这个陷阱针对的到底是我还是薇尔莉特……唔，从它们依旧可以召唤出那种同类别的机械守卫来看，或许也不是伪装也说不定，毕竟系统不应该有自主意识去刻意攻击人类……”
“你不是说那些机械守卫也与你所知晓的机械守卫有所不同么？失去了部分权限的弱化版也是正版，依旧可以代表系统的意志，这应该足够说明问题了吧？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信息证据没说出来？”
“记得你曾经在停服的时候进入过我的登录空间那件事么？那其实并不是我的登录空间，而是由其他的某种高位存在伪装制造出来的登录空间，为的就是将我和薇尔莉特困在里面，不过因为你的到来，这个空间的障壁被打破——嗯？等等，我忽然想起来，你曾经跟我说过，你在进入游戏世界之后死了一次？”
“对，对啊，因为我被打落的血剑回到我手上了嘛，如果不是死后重生，那把剑没道理忽然刷新回我的手上才对……服务器重启有可能会导致这种情况出现么？”
“啊啊啊啊不要念天书！”
用足以吸引周围所有人的尖叫声打断了段青与雪灵幻冰跳跃式的对话，举起双手横在两人之间的千指鹤随后用力甩开了一头的雾水：“不要用只有你们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来聊天啦！我要咬你们了哦？”
“抱歉，但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有些无奈地与雪灵幻冰对视了一眼，段青随后笑着伸手摸了摸红发少女的头：“你只要知道，我们在停服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一些‘小’意外就是了。”
“哼，这种只有你们两个人才知道的小秘密……真是令人不爽。”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羡慕之情，叉着腰的千指鹤随后试探着问道：“那，那青山大哥来这里，是为了找到这个问题的线索么？”
“这个嘛，现在还不确定。”段青抬头望着暗红色天空之下的高耸轮廓：“我们甚至不确定薇尔莉特到底有没有被困在这座塔里——”
砰！
砖石碎裂的声音随后从远处的高塔上空升起，裹挟在纷飞乱石之间的几道玩家的黑影随后也带着怪物的嚎叫声从段青等人的头顶处跨过，那怪物的巨大身躯在周围玩家的惊呼声中显现在缺口的上方，不知是因为体型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只能在还未散尽的废墟碎片之间挣扎：“是那家伙打碎了边墙！”
“是，是虚空兽！而且至少是b级以上的强度！x的，谁这么不长眼，居然去惹这种东西过来？”
“不对，它——它好像出不来？奇怪，难道是有什么规则在束缚着它不能出塔？”
“管他什么规则呢！兄弟们！打！”
枪弹、箭矢和魔法飞弹等各式各样的远程攻击随后向着那道高塔的缺口覆盖而去，密集的火力很快就将趴在那缺口内不断挣扎却又无能为力的巨影打了回去，看上去力大无穷的一双粗壮的魔臂与几乎长过半个手臂的骨刺随后也在这番轰炸中闪出了微蒙的冷光，最后消失在了漫天轰炸与射击所覆盖的缺口黑暗深处：“……看起来还有些智慧呢，居然知道要跑。”
“我们之前见过的虚空兽里，有带着这种判断力的物种存在么？”问出这句话的是雪灵幻冰，刚刚想要出手帮忙却被段青按住的她此时也收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剑，原本冷然无比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好奇：“还是说，这家伙还有‘智能进化’的可能？”
“历代虚拟游戏中也不乏这种进化物种的存在，那都是我极不愿意面对的敌人。”收起了包围在四周的魔力防护，段青寒声继续向前走去：“希望我们不会在里面遇到它。”
“那，那我们就这么进去吗？”看了一眼雪灵幻冰紧随其后的脚步，急忙跟上前来的千指鹤抱着法杖左右环顾着暗红色映衬之下的高塔轮廓：“不多喊几个人一起吗？至少把小队的这五个人组齐吧？”
“几位看上去是想要入塔探险之人。”
未等段青出声回答，一前两后三道人影便从连绵不绝的人潮中分离而出挡在他们面前，为首的男性战士玩家身穿花衫短裤，扛着一柄明晃晃的砍刀，打扮得就像是一名久经阵仗的道上人士：“有没有兴趣与我们一起啊？”
“我刚才还在想，我都大摇大摆地在这里晃了这么久，你们怎么还没找上门来。”看了一眼为首之人臂膀上绣着的行会标志，段青忍不住低叹出声：“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平心而论，我们东城会不想与你这样的大人物产生任何恩怨。”用手指点了点自己敞开的胸口，砍刀战士将肩膀上的砍刀卸下，同时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上方：“无奈我们老大有令，我们这些混道上的人，不听老大的怎么能行。”
“跟我们走一趟吧。”
刀尖在地上戳出了铿锵的刺响，战士身后的两名玩家也各自取出了武器，对峙的气氛也随着拉开的架势而骤然变得紧张，下一刻却又被段青脸上浮出的一声轻笑所打破：“不要搞得这么严肃嘛，砍兄。”
“公事公办，陌兄。”被段青称呼为砍瓜切菜的战士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们老大很不高兴，个中缘由，你应该清楚得很才对。”
“如果有可能，我们也想把这中间的误会尽数解除，但我现在也有些赶时间。”段青伸手指了指砍瓜切菜的背后：“能不能等我把今天的事办完了再说？”
“要是我没看到你，那就随便你们去办什么。”砍瓜切菜呲了呲自己的牙齿：“但现在被我看到了，我就没办法放你们过去啦。”
“既然这位砍兄想公事公办，那我们就公事公办好了。”向前一步站出了身，雪灵幻冰代替段青将对方油盐不进的气势挡下：“我是青灵冒险团的团长，也是你们想找麻烦的这个人的上司，你们家会长想请我们家的人，总得经过我的同意吧？”
“……我们家会长的意思，想必您也已经听得够清楚的了。”不知是被雪灵幻冰过往的名声所震慑还是被雪灵幻冰此时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势所威慑，砍瓜切菜再度开口的声音变得稍弱了几分：“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你没有资格与我谈，要谈也得叫你们家会长来。”雪灵幻冰眯起眼睛发出了一声冷哼：“正好你们家会长不是想见他吗？他就在这里，你让他过来不就完了？”
“——你，速去通知老大。”
与雪灵幻冰相互对视了片刻，砍瓜切菜抬起手来招了招，将自己右手边的那名手下打发到了人群之中：“你就说，他想找的人就在我这里，我会负责看住他的。”
“都是旧识，闹得这么僵是做什么？”
目送着那名东城会的会众消失在人群深处，长出了一口气的段青随后向高塔侧面一伸手：“站在马路中央挡着别人的道也不是个事——我们去那边等着，如何？”
“堂堂断天之刃，不会在我们这些小人物的身上耍什么心眼子吧？”没有随意挪动自己的脚步，砍瓜切菜把声音高高扬起：“要是去了那边，你趁着无人注意一刀把我砍了怎么办？”
“到底是你在威胁我，还是我在威胁你啊？”段青哭笑不得地说道：“放心，我不会动手的，我们会长说了要和平谈判，那我也会听我们会长的话。”
“小千，你帮我去那边找一找你的朝日大叔。”灰袍魔法师回过头，平心静气地向着千指鹤吩咐道：“要是一会儿他有了什么消息，你就第一时间带回来给我。”
“走吧。”
身后的红发少女应声离开的景象中，灰袍魔法师彬彬有礼地向着前方侧身行礼，然后便在四周不断传来的窸窣议论声里，带着雪灵幻冰以及东城会的二人来到了高塔侧边的空地上。因为泰伦之塔短时间内爆火的关系，即便是看起来毫无价值的这片空地上此时也分布着各种临时搭建而起的营地帐篷，尽量避开了这些聚居区的他们随后也找到了一处僻静的空地站定，二对二的身影随后也被一道道魔法防护与隔音结界迅速笼罩了进去：“——呼，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你，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都是必要的防护措施而已。”
朝着骤然抬起刀来的砍瓜切菜举起双手，段青笑着解释出声：“我自己不动手，不代表外面哪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不会动手，万一从哪个角落里飞来一枪把你打死了，我不是说不清楚了么。”
“吕板凳想要找我的理由，我大概是知道的，要是这个时候出现更多不必要的误会，那可就太可惜了。”说到这里的灰袍魔法师拍打着自己的手臂：“这种因为误会叠加误会所产生的悲剧，我以前也算见识过不少，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上演这种狗血剧本啊。”
“之前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候，吕板凳并未对你表现出过多的敌意，否则我们最后的boSS战根本就打不起来。”一旁的雪灵幻冰则是侧目问道：“你们之间后来又发生过什么吗？”
“算是有一些毫无价值的交流吧。”段青捏着鼻子回答道：“不过我猜，他这次想要找我的理由应该不是这个。”
“他多半是也听说过‘那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