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见赵四福下了楼，赶紧笑嘻嘻地给他端来一份大号的燕窝粥……
至少比旁人的多三分之一。
老板堆着笑脸，一脸虔诚：
“赵老爷，您请用。我还备了上好的碧螺春，过会儿让小二给您送到桌上。”
赵四福愣了下，赶紧双手接粥，连连表示感谢。
他有点不明白，为啥自从第一次踏入这家客栈，掌柜的待他就与旁人不同。
“难道自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哈哈哈。
也可能是自己长得比旁人帅，而他家又有个妙龄的姑娘？”
赵四福自顾自意淫了下，然后端着粥找了个位置坐下。
“赵老弟，早啊。”
赵四福倏地抬头，才注意到旁边坐着的人是王思成。
“哎哟，王兄也早啊。”
赵四福之前和别人闲聊时，曾听旁人聊起过他。
话说这哥们儿也是个奇人，从小家境殷实、聪慧好学，秀才、举人都是一次考中。
谁知到了进士这一步突然变成个坎，死活都跨不过去。
算上这次，已经是他参加的第三次春闱了。
“赵老弟这次一定胸有成竹吧，你看起来丝毫不紧张。”王思成抿了口茶，苦笑道。
赵四福尴尬地笑笑，他不紧张是假的，强装淡定而已。
他用小勺搅拌下燕窝粥里飘着的几颗红枣，都是脱了枣核的，肉多色黄，看着就香甜。
赵四福舀起一颗，一口就吞了下去。
然后讪笑着朝王思成说：“紧张呀，你看我手都是抖的。”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哆嗦着胳膊肘子摇晃小勺，把王思成逗得哈哈大笑：
“赵老弟，你可真幽默。”
两人哈哈笑了会儿，又双双安静下来，各自陷入沉默中。
赵四福咬下嘴唇，努力抑制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
他也不知道咋回事，明明之前一直自信满满，觉得自己这次考得准行。
但怎么真到了揭榜日，这心里反倒有点小忐忑呢。
啊不……是很忐忑。
赵四福强装淡定，斜眼瞄了眼周边的考生，他们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有人在不停搓手。
有人在不停捋胸。
有人在不停深呼吸。
还有个倒霉哥们儿，嘴唇都是紫的。
哎，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赵四福索性不想了。
他把香喷喷的热粥炫完后，又开始一杯杯喝起冒着香气的碧螺春来。
“嗯嗯，好茶，好茶。”
客栈老板亲自端着果盘，挨桌给举人老爷们送上，里面放着刚炒出来的瓜子、花生、松子……
赵四福这才注意到掌柜的特意穿了件枣红色的袍子，不由感叹道老板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场面人。
……
辰时正。
放榜的时辰到了。
贡院外噼里啪啦放了两挂鞭炮后，几名官差捧着金榜从内院出来，没一会儿就把它贴在了外墙上。
“哄嗡……”
众人一哄而上，齐齐朝着金榜的方向涌去。
他们到了白线处戛然而止，被一排官差截住了……
各府的书吏们已经开始奋笔疾书，一笔一画地誊抄榜单上一个个泛着金光的名字。
后面等着看榜的人群则在白线外围来回推搡，好不搞笑。
阿宝方才一直顾着和别人聊天，往榜单这儿跑得有点迟，此时正被别人挤在中间，进退两难。
他被别人推来挤去，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呃……看这情况……很容易憋嘎。
“啊啊啊，我家老爷中了！”
“中了！中了！呜呜，娘啊，我中了！”
“我竟然……竟然中了啊啊啊！”
“哈哈哈，俺家老爷高中贡士啦！”
……
前方看榜的人群中不时发出兴奋的呼喊声，引得众人纷纷投去羡慕又嫉妒的目光。
但同时也不断有人垂头丧气着落寞离开。
大概过了一盏茶功夫，阿宝才终于被人群推到了最前面。
好家伙，全是字。
榜单上的姓名又大又方正，乍看像一块块板板正正的老豆腐。
阿宝早年读过几天书，平常的字基本都认得。
他看着这张三米多长的金黄色榜单有些发懵……这么多人，咋找啊。
此次春闱，荣登皇榜的一共有一百零五人。
阿宝刚来老赵家，对赵四福的学识了解不深，不过看老爷平时吃喝玩乐时那股没正形的样儿，觉得他……估计也就一般。
所以阿宝直接把注意力放到最末几列的名单上，他伸着脖子瞅半天，随后叹口气：
“哎，没有。”
他皱皱眉，接着自言自语道：“老爷这次……八成是黄了。”
不过既然来了，就得把榜单完完整整看完才是。
所以阿宝又开始扫视榜单的中间部分，他瞪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看下来。
姓赵的倒是有好几个，不过叫赵四福的，没有。
这下阿宝更没信心了，越往前找，希望越小。
榜单上剩下的前三十名，可都是才子中的才子，哪个不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哪个不是博古通今、满腹经纶……
可再想想自家老爷……打架、逛街、睡懒觉……一点也不挨着呀。
阿宝咽了口唾沫，心说：“咳，硬着头皮看呗。”
他决定从第三十名开始，倒着从后往前看。
“不是。”
“哎，也不是。”
“这个还不是。”
……
阿宝念念叨叨，正准备开始遗憾自己做不成进士的家仆时，突然用余光瞥见了一个“福”字。
这个福字写得遒劲有力、富贵大气。
阿宝把目光稍微一挪……立马浑身震了下，那个名字分明是：
“赵四福”。
他揉揉眼睛：“第一名：赵四福”。
不可能，这咋可能，肯定重名重姓，就自家老爷这几天表现出来的散漫样儿，啧啧啧，绝不是一个人。
突然有人惊呼：
“赵四福乡试第一，会试竟然也是第一，好想会会这位奇人。”
“乡试第一？”阿宝记得自家老爷就是乡试第一，但……
他摸摸后脑勺，笑着问旁边的人：“麻烦问下，乡试有几个第一，是每个乡上一个吗？”
那人嘲笑般地打量下他：
“小兄弟，帮你家老爷看榜的吧，乡试第一可不是乡镇第一，而是全国第一哟，只有一个。”
“你连这都不知道，看来你家老爷也不咋样嘛！”
阿宝这才彻底反应过来，天啦噜！他家老爷……竟然又考了个头名！
哎哟喂，不得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