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强装淡定，慢悠悠说道：“可是我家老爷，是赵四福欸。”
“哇！”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全部一脸吃惊地望着阿宝。
随后变成羡慕。
阿宝突然之间有种自个中头名的错觉，一股得意劲儿油然而生。
他懵了。
太不真实了。
自己前些天还是财主家任人打骂的小鳖孙，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春闱头名：会员老爷的贴身小跟班。
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周围人的惊叹声依旧此起彼伏，甚至有几位同样在名单中的贡士笑呵呵上前来向阿宝递名帖，让他帮忙转交给赵四福。
说是有机会求一起喝茶聊天。
阿宝还没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行尸走肉般接过他们塞过来的名帖，这才猛然想起要赶快回去报信。
他顾不上多想，冲出人群扭头就跑，边跑边喊：
“我家老爷……是第一名！”
“我家老爷……是第一名！”
阿宝使劲扯着嗓子大喊，但凡有一个人没听见他都会伤心哟。
会试放榜后，朝廷通常会派出官差当街报喜。
好巧不巧，阿宝刚挤出人群，就正好赶上从贡院东南门列队出发的一行队伍。
队伍浩浩荡荡，走到路口处分成几队，然后朝不同方向走去。
由于此时大部分考生都在京中，所以根据考试时登记的客栈名称，各队人马会奔赴各家客栈报喜。
周围人群见报喜队伍开始活动，全都一窝蜂地围上来，好奇地跟在旁边。
他们就想看一看队伍要去哪家客栈，中了贡士的又是哪个幸运儿。
“麻蛋。”
阿宝大骂一句，因为他发现此时自己又被重新裹挟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前后左右动弹不得。
他有点后悔自己刚刚为啥没早点走，光顾着在现场听别人对老爷的恭维了。
他抬起胳膊使劲拨一拨旁边的人，但发现并没啥用，完全推不动。
人挤人，密度很大，他根本冲不出去。
只能翻着白眼在人海里浮沉。
……
同喜客栈。
与一个时辰前相比，此时客栈内的气压明显低了许多。
众人不再交谈，一个个面色凝重、神色慌张，眼睛直直盯着门外。
安静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客栈老板也不比他们淡定多少，他蹲在门口左顾右盼，两根手指头焦躁地不停捻来捻去。
算算时辰，按理说这街上也该有唢呐和锣鼓声了。
可这条该死的街道，怎么比平时还要安静，路上愣是没几个人，一个个都不知道死哪去了。
好不容易听到几声锣鼓响，但都隔得很远，声音很微弱。
老板往地上啐了口痰：
“啊呸呸呸，不会吧，我这位置也不远啊，难道这条街上一个也没中？！”
赵四福抿了口茶，润了润自己紧张到干涸的嗓子。
他咽口唾沫，斜眼扫下门外，在心里小声埋怨道：
“这个阿宝咋这么磨叽，到现在还不回来。”
何止阿宝，其余举子派出去看榜的小随从，也没一个回来的。
他们统统堵半道了。
大概过了许久……突然外面街道上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清脆嘹亮的唢呐声：
“嘀嘀嗒嗒……啊啊啊啊”
随之紧跟着一声声震天响的锣鼓声：
“咚咚咚……”
所有人几乎同时竖起了耳朵。
客栈老板噌一下站起来，赶紧跑出门外查看。
大堂里的举子们虽然心里波涛汹涌，但表面上尽量装得稳如老狗，生怕让别人看笑话。
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每个人的心脏都在砰砰乱跳。
尤其是那些觉得自己考得还行的人，嘴角的弧度都要压不住了，感觉立马就会有人冲进来报自己的名字。
谁知道……就在锣鼓声近在眼前时，它突然转了弯，拐进了对面一家客栈。
“哎～～”
客栈老板使劲用脚踢飞脚下的一块石子，耷拉着头进入屋内。
而屋里坐着的这些人，脸上的神情更是瞬间黯淡下来，一个比一个落寞。
赵四福深吸一口气，抓起一把松子随便磕了几个，然后略带尴尬地朝别人笑笑。
可是对面那哥们脸色铁青，完全笑不出来啊，只能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表情。
“各位老爷吃着喝着，这报喜才刚开始，各位不要着急，静候佳音就好了。”
客栈老板见气氛凝重，便赶紧堆着笑脸说些安慰人的话。
不过没人听得进去，他们一个个心乱如麻，实在没心情。
大概又过了一会儿，外面又响起一阵吵闹声，随后是敲锣打鼓的声音。
所有人再次打起精神，直直盯着大门外面。
喧闹声再次越来越近，奏乐声也越来越近……客栈老板的眼神突然亮了，赶紧从屋外冲进了门。
“啪啪啪！”
一阵震天响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在客栈门外炸开，一名报子笑眯眯地进了门。
“喜报！离州府老爷王思成，高中丁卯科会试第七十三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王老爷，王老爷呢？”报子手揣喜报，笑嘻嘻地环顾一圈，就等着正主站出来。
此时王思成已经愣住，他呆呆坐在座位上，有点不敢相信。
这次也太容易了吧？！
“王兄，王兄，恭喜你高中了！”赵四福戳戳王思成的肩膀，提醒他赶紧起来接喜报。
王思成这才彻底反应过来，稍微顿了下，然后缓缓起身，朝报子做了个揖。
“哎哟，恭喜高中啊！”
“王兄，我们也跟着蹭蹭你的喜气。”
“恭喜恭喜啊，你太厉害了！”
王思成此时心情既激动又兴奋，但还是礼貌地朝众人一一表示感谢。
客栈老板赶紧把王思成迎到大堂中央的喜桌上，然后伺候上高级的茶水和果盘。
他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十几年了啊，客栈终于出了个登上皇榜的人了。
呜呜呜，激动。
本来众人还算淡定，但一旦同客栈出了第一位贡士，其他人就立马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心情再难平静。
但赵四福正好相反，他反倒踏实许多。
在之前与王思成的交谈中，他发现其实王兄的学识并不如自己。
那既然王思成都能进榜单，那自己……应该也没啥……大问题吧？！
赵四福向他道贺后，竟然心情舒畅地喝了一杯茶，顺带嗑了一把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