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银潮港被唐氏集团包场,一场充满硝烟味的跨年晚宴再次上演。
游轮如巨兽静卧,无数艘游艇如灵活的游鱼般在水面盘旋,被摩天楼的霓虹灯浸染出流光溢彩的轮廓。
这场宴会的主办人是唐家刚出狱的二少爷,唐绮阳。
这声势浩大的排场仿佛要昭告天下,他唐绮阳只是进去了不是死了,唐家风云涌动的牌局里,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宾客们怀揣着各异的心思前来。
有人是为攀附权势,更多的人,是想亲眼看看这唐氏的东风,究竟会吹向意气风发的二少爷,还是如今稳坐钓鱼台的董事长,微生夏。
毕竟,微生夏的亲儿子唐凤梧,终究只是个羽翼未丰的毛头小子。
游轮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唐绮阳毫无疑问是今夜的焦点,他周旋于宾客之间,不见半分走出法院时的苍白,反而张扬得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鹰。
然而,就在宴会渐入高潮时,一个男人的出现,瞬间抽走了现场所有的声音。
所有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腾升起一个名字——微生商。
他穿着一身洗得褪色的勘测现场工装,质朴的卡其色外套与这满堂的华服格格不入。他甫一出场,便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所有人无声的涟漪。
众人都不免想起了那桩悬而未决的命案,一场龙争虎斗似乎已在所难免。
可令人错愕的是,当两人目光交汇,预想中的硝烟并未燃起。
侍应生托着香槟穿行,唐绮阳随意取过一杯,递到微生商面前,笑意款款,“美人表弟,多年不见,怎么把自己糟蹋成这副模样?头发短了,皮肤也黑了,这就是你所追求的,那种肤浅的成熟么?”
“美意心领了,”微生商的目光掠过他,落在他身后的宋河项身上,声音清冷,“晚上要加班,不喝。”他顿了顿,讽意尽显,“进去五年,身边还有条忠犬为你摇尾,手段确实厉害。”
唐绮阳闻言,朗声笑了起来,看起来对他的这句话分外受用,而旁边的宋河项则是阴沉着一张脸,沉声道:“小少爷还是说话不要太过分,做人要留一点余地。”
微生商仿佛没听见,只对唐绮阳说:“如今唐家的小少爷是凤梧。既然认了唐家做主子,就该认清主子是谁,别认错了人,贻笑大方。”
宋河项的脸已然黑如锅底,唐绮阳却笑得更开怀了。
他转头看向宋河项,眼神里的嘲讽毫不掩饰:“听见没,河项?你靠着夏姐姐上位,凤梧毕竟不是你亲生儿子,处处给他使绊子,也难怪你们宋家至今翻不了身。”
“你可别忘了,”宋河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他压低了声音,在唐绮阳耳边嘶吼,“是我把你从里边捞出来的!”
唐绮阳弯起眼眸,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当然知道,”他放轻了声音安抚宋河项的情绪,抬手给他整理衣领:“所以在我身边,你们宋家才有翻身的机会啊。”
两人低语之间,微生商却已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利落,融入了觥筹交错的人群之中。
唐绮阳的目光如影随形,那双含笑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每一个与微生商交谈的人、每一张递上的名片、每一个交换的眼神。
甲板上的钟声敲响除夕午夜的序曲,第一束烟花升空,在墨蓝色的夜幕中炸开绚烂的金色瀑布。
晚宴已至尾声,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微生商和沈氏医药的大小姐一同从露台上下来,重新回到喧嚣中心,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然而处在漩涡中心的两人却对此漠不关心。
沈珺秋没有过多的寒暄,“星辰计划这个项目本就有和你们企业合作的意向,如果交给你,我父亲会很放心。”
她的话语精准、专业,不带半分儿女情长,自从上次云州一别,她便对微生商不再有任何的幻想。
微生商的目光从远处的烟花收回,落在她沉静的脸上。
他轻轻晃了晃杯中的清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沈小姐过奖。能得到沈氏的认可,是我的荣幸。”他顿了顿,补上一句,“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接受了这份橄榄枝,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一道阴魂不散的声音插了进来,唐绮阳笑得似笑非笑:“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听说两位还有过生死相依的共同经历,可真是伉俪情深,可歌可泣。”
微生商置若罔闻。
唐绮阳却故作无辜地凑近,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人听清:“阿商,我记得五年前,你和凤梧那小子可是形影不离。他那么喜欢你这个舅舅,要是看到你结婚生子,他该多难过?”
他微微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上了剧毒:“你不要他了?”
他话音刚落,微生商鹰隼般的眸子便落在了唐绮阳的身上。
男人冷笑一声,俊美的脸上覆上一层阴云,显得格外稠丽冷艳:“该说您消息灵通呢还是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唐绮阳眉宇兴味一挑:“阿商这是什么意思:我戳到你的逆鳞了?”
不等微生商回应,他便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我的傻弟弟,凤梧难道是什么不能提的人么?竟让你如此小心翼翼?有趣,太有趣了!”
微生商盯着他那张嚣张至极的脸,额角青筋直跳。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猛地伸手攥住唐绮阳的衣领,将他狠狠向后撞去!一路杯盘狼藉,碎裂声噼里啪啦地响起。
他冰冷的视线如同刀锋,刮过唐绮阳的脸,一字一顿:“你少在这装疯卖傻,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把你再送进去。”
听到这句话,终于击溃了唐绮阳整晚的伪装。
他脸上那嚣张的笑容瞬间凝固,一闪而过的惨白暴露了他色厉内荏的本质。但仅仅一秒,他又强行稳住心神,梗着喉咙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微生商冷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清冽的少年音穿过喧嚣,带着几分急切与不敢置信。
“舅舅!——”
唐绮阳目光一怔,旋即,一抹看好戏的笑意重新爬上嘴角。
趁着微生商因为这声呼喊而失神的间隙,他狠狠甩开对方的手,沉着脸,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领子,仿佛刚刚失控的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