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叶青儿离了禾山,身形化作一道几不可察的青色流光,风驰电掣般掠向云汐城。
她并未刻意收敛全部气息,那属于元婴中期修士的淡淡威压,如同水波般自然扩散,所过之处,云层悄然让路,下方山林中嬉戏或觅食的低阶妖兽亦本能地匍匐蛰伏,瑟瑟不敢稍动。
此举并非示威,而是一种清晰无误的宣告——救世军统领叶青儿,已亲临此地,此事绝难善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云汐城那熟悉的轮廓已映入眼帘。
城池依旧,但叶青儿的心境却与五年前阅兵震慑群雄时大不相同。那时是携煌煌大势,以力慑人。
此刻却是要处理具体而微、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棘手纠纷。
她的神识如无形却精密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漫过城池的一砖一瓦,瞬间便锁定了城中灵力波动最集中、禁制也最严密的区域——公孙府。
同时,她也清晰地感知到了府邸深处,那一道清冷中带着锐利剑意、犹如深潭寒冰的元婴气息,正是洛秋水。
叶青儿身形不停,直接掠至公孙府上空,旋即按下遁光,轻如羽絮般落在府门前宽阔的青石广场上。
她并未隐匿行踪,守门之人早已严阵以待。
不止有公孙家训练有素的家仆,更显眼的是一名身着星河剑派制式道袍的金丹初期的长老。这番阵仗,明确显示了星河剑派对此事的高度重视。
那金丹长老见叶青儿现身,虽面色紧绷,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却并未失了礼数,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失门派尊严:
“晚辈星河剑派长老赵兰陵,参见叶前辈。
洛长老已在公孙府内等候多时,前辈请随我来。”
叶青儿微微颔首,面色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喜怒,只淡淡道:
“有劳带路。”她跟随那名赵姓长老,穿过几重飞檐斗拱、庭院深深的府邸。
一路行来,她能感受到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从廊庑亭台、窗棂缝隙间投射而来,有好奇,有敬畏,有探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紧张。
洛秋水所在的静室位于公孙府最深处,环境尤为清幽,门外有淡淡的阵法光晕流转,隔绝内外声响与神识探查。
引路的星河剑派长老在门前止步,再次躬身:
“洛长老就在堂内,前辈请自便,晚辈告退。”
叶青儿一步踏入堂中。洛秋水端坐主位,身着星河剑派标志性的水蓝色流云道袍,身姿挺拔如剑。
而公孙家明面上的家主——洛秋水的表哥公孙季,则是神色恭谨中带着几分不安,垂手立于一旁,仿佛背景装饰。
见得叶青儿进来,洛秋水并未起身,只是抬起眼帘,目光清冷如秋水流光,抬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声音平淡无波:
“叶总帅,五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请坐。”
叶青儿心知对方此举暗含较劲之意,意在占据主场和心理优势。
好在她也并非拘泥于小礼小节之人,当下微微点头,在洛秋水对面的椅子上安然坐下,目光直视对方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开门见山,省去所有寒暄:
“洛长老,久违。客套话便免了。我麾下那几名将士,现在何处?情况如何?”
洛秋水似乎早料到叶青儿会如此直接,也不绕弯子,同样干脆地回应,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他们目前被关在府内地牢单独囚室,未曾苛待。
叶统领想必在来时已从莫古统领处了解了事情大致经过。
澜清明之事,确令人扼腕,但其过往血债,亦是无法抹杀的事实。你那几名部下一时激愤,在云汐城内最繁华的街市,广庭大众之下,以极其酷烈的手段虐杀修士,触犯城规铁律,证据确凿,目击者众。
我虽身为救世军的挂名统领,却亦是云汐城如今实质上的城主,肩负维护此地秩序之责。
若对此等恶性事件视而不见,甚至因你亲至便直接放人,云汐城律法威严何在?我洛秋水的面子,亦要丢尽了。”
叶青儿神色不变,语气平稳却带着一股隐而不发的力量和一针见血的质问:
“澜清明过往罪孽,我救世军接纳他时已有考量,并设有轮值赎罪之规。他既入我军,便受我军规约束,亦受我军庇护。
其选择不抵抗,是个人赎罪方式,但绝非外人能随意当街格杀之理由!
此例一开,是否任何与古神教有旧怨者,皆可在我救世军将士行走在外时,随意出手‘复仇’?届时,宁州秩序何在?
我救世军将士安危何在?”
她略微停顿,目光锐利如刀,继续道:
“我那几名部下,眼见同袍惨死于前,出手擒凶乃至复仇,虽手段过激,有过错,然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洛道友仅以寻常私斗杀人论处,是否过于严苛?
三十五年前,若非如今已经牺牲的皑统领在当时带领全体救世军,为洛道友你撑起了一面由救世军将士们构成的灵气护罩,让你有了出手的机会,逼得六位古神教元婴修士在被你斩了一位之后便不敢再强攻,只敢派金丹死士与你们打消耗战,你们云汐城,能坚持得到援军到来吗?!
可如今,我救世军将士,在云汐城管辖之地,却得低人一等,连为战友讨还公道的血性都成了不可饶恕之罪过?
你们云汐城,就是这等忘恩负义之辈?”
“更何况……”
叶青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责问,“我救世军士兵澜清明在云汐城内当街被袭击、被杀时,你云汐城的巡逻队在何处?为何不及时制止?
若当时巡逻队及时出现,制服那散修,澜清明或可不死,后续惨剧亦可避免!
他被杀时,云汐城的律法未能保护他。巡逻队在他被下死手时不作为,待我救世军将士愤而反击,造成杀伤,你们的巡逻队便‘及时’出现,只控制我救世军将士。这是何道理?
难道云汐城的律法,不保护已赎清罪孽的前奴籍修士的生命安全?
若果真如此,请洛长老明示,我叶青儿即刻下令,救世军全体将士即日起不再踏足云汐城半步。
并将此事昭告宁州,言明此城乃歧视与不公之地,以免我救世军将士再遭无妄之灾!”
这番话,从一开始的据理力争,到后来直接指向云汐城管理失职和可能存在的不公,言辞愈发犀利,责问之意毫不掩饰。
叶青儿深知,在此等涉及势力尊严和麾下人员安危的问题上,绝不能示弱,必须一开始就表明强硬态度。
洛秋水眼眸微眯,眼中寒光一闪,显然也被叶青儿这番咄咄逼人的连番质问激起了一丝真火。
她料到叶青儿会护短,却没想到对方不仅护短,更反将一军,将主要责任推到了云汐城管理不力上。她沉默片刻,似在压抑怒气,端起手边的灵茶,轻呷一口,方才缓缓放下茶盏,声音冷了几分:
“叶总帅,好一张利口。云汐城规,向来一视同仁,无论出身何门何派,修为高低。
巡逻队巡防有固定路线与时辰,岂能时刻覆盖全城每一个角落?
事发突然,未能及时阻止澜清明被杀,确有我云汐城的疏忽,此事后续自会追究当值者失职之责。”
她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中那压抑的怒火终于透出一丝:
“但是!叶总帅,请你好好问问表哥公孙季,你们救世军当时在场的几人中的其中两位动手的将士,是如何‘反击’的?
又是在何等情况之下,做出了何等令人发指的行径?
若你知晓全部细节,便知我仅仅将人扣押等候发落,已是看在几人之中有在三十五年前参与守卫云汐城的六百名救世军的将士之一的情况下,做出的十分宽大的处理,给足了你叶青儿和救世军天大的面子!”
叶青儿闻言,心中微微一沉,目光转向一旁神色尴尬的公孙季。她之前只听莫古说“轰杀至渣”,只道是激愤之下出手过重,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公孙季感受到两位元婴修士的目光,额头微微见汗,上前一步,苦笑着对叶青儿拱了拱手,叹了口气,开始详细叙述起来:
“叶…叶道友,事情……唉,确非简单的复仇杀人。
当时与澜清明道友同行的,共有七人。其中四名是贵军原有的筑基初期将士,一名筑基后期将士,还有两位……是近年来与澜清明道友一样,在祛蛊并完成轮值后加入贵军的前…前道友。
据他们在大牢内交代,他们三人是一起从古神教某个据点拼死逃出来的,有过命的交情,情同手足。”
他详细描述道:
“事发时,澜清明道友因为不善交际,独自一人在中草阁外等候,其余七人都在阁内选购药材。
外面起初只是争吵,待到阁内几人察觉动静不对,急忙冲出时,澜清明道友已然……已然身首异处。
贵军那几位原有将士虽惊怒交加,但尚存理智,当即出手制服了那名已是强弩之末的复仇散修,本意是欲将其擒下,交由我云汐城巡防司按律处置。”
公孙季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
“可……可那两位与澜清明情谊最深的修士,眼见挚友惨死,已是彻底被愤怒与悲痛冲昏了头脑!
他们竟在已然制服对方,那散修也已停止反抗、甚至开始哀声求饶的情况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动用虐杀手段!
一人死死按住那散修,另一人则凝聚灵力,一拳又一拳,并非直接致命,而是缓慢地、残忍地轰击其四肢、躯干……
期间任由那散修凄厉惨嚎,直至将其活活打成一滩肉泥,形神俱灭!
街面之上,血肉模糊,观者无不骇然色变,几欲作呕!此等行径,已非复仇,而是近乎魔道的虐杀!
这已经严重触犯了云汐城不得当众杀人、维持基本秩序的底线!”
听完公孙季的详细描述,叶青儿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她原本以为只是出手重了些,以至于过失杀人。
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酷烈,尤其是在对方已无反抗之力后的公开虐杀!
这已远超“为战友复仇”的范畴,简直是野蛮凶残,与救世军的纪律背道而驰!
她脸上的责问之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后怕。
事情若是这般性质,洛秋水仅仅是扣押人员,等待自己来处理,而没有当场格杀或施以严惩,的确已是看在救世军的面子上,做出的极大克制和让步了。若换做自己是云汐城主,面对如此公然挑衅律法、手段残忍的行径,恐怕也难忍怒火。
看到叶青儿神色的变化,洛秋水紧绷的脸色稍缓,心中也松了口气。
她深知叶青儿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只是极其护短,且信息不全。
她缓和了语气,但问题依旧尖锐:
“叶统领,现在你可知我为何不能轻易放人了?此事影响极其恶劣!
更关键的是,据我所知,类似澜清明这般身负旧债、心性或许因长期受蛊控而存有隐患的前古神教奴籍修士,在救世军中已非少数。
此次事件,不过是将一个潜藏已久、日益尖锐的矛盾摆上了台面。
叶总帅,你救世军欲如何处置这类修士?是继续一味庇护,指望他们自行化解仇怨,坐视类似冲突不断上演?
还是另有周全章法,既能安这些人的心,亦能安宁州各方势力之心,以弭平隐患?”
叶青儿默然片刻,心中已然明了。
洛秋水,或者说她背后星河剑派高层的真正意图,并非要在此事上与救世军彻底撕破脸,而是借这起极端事件,敲打和试探救世军对于这些“历史遗留问题”的最终态度,以及救世军未来扩张的边界与规则在哪里。
这关乎宁州未来的势力平衡和稳定。
但原则不能丢。救世军是一支军队,哪怕士兵犯了天大的错,也该由救世军内部的军法来审判处置,而不是由外人越俎代庖。
只不过,既然真实情况竟是这般,那两名公然虐杀俘虏的前古神教奴籍修士,依照救世军军规,其行径已是死罪,绝难宽宥。
叶青儿抬起头,目光恢复平静,语气依旧坚定,但少了之前的火药味:
“洛长老之意,我已明白。此事细节,确是我先前了解不详。
救世军将士犯错,自有我军规严惩不贷。
尤其是那两名虐杀已无反抗之力者的士兵,其行径令人发指,即便我带回救世军,等待他们的也必是军法审判,以正视听!”
随即,她话锋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至于前古神教奴籍修士的安置与未来,就不劳洛道友过度忧心,我救世军既敢收纳他们,自有长远考量。
关于此类人员的吸纳、考核与管理制度,我心中已有试行条例之修订雏形。
待此间事了,细则完善后,自会择机公之于众,接受宁州同道监督。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之事。”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向洛秋水,提出了核心要求:
“因此,人,我必须全部带走。
包括那两名待决的死囚,也需由我军法堂
明正典刑。洛长老有何条件,只要不损我救世军根本原则与尊严,不妨直言,皆可商议。
但若坚持要由云汐城来审判、处罚我麾下将士,绝无可能。此乃我救世军内部事务,不容外人干涉。”
静室内的气氛瞬间再次变得凝滞。
两位元婴女修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形的气势碰撞,使得檀香升起的青烟都似乎为之扭曲。
公孙季更是屏息凝神,怂成一团的缩着,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墙角,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洛秋水指尖在座椅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似在权衡利弊。
叶青儿的强硬在她意料之中,救世军如今的实力和叶青儿个人的威望,确实有强硬的资本。何况,情况的确如叶青儿所说,是云汐城巡逻失职在先,而那两名士兵的虐杀行为虽是极端个案。强行扣人不放,势必导致两派关系急剧恶化,甚至可能引发局部冲突,这绝非她目前希望看到的结果。
但若轻易放人,云汐城的权威和律法的严肃性又将置于何地?必须有所台阶。
片刻的沉默仿佛过了许久。
洛秋水终于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但带着明确且不容打折的条件:
“叶统领快人快语,既如此,我亦不强留。
人你可以全部带走。但有三个条件,需得救世军应允。”
“讲。”叶青儿言简意赅。
“第一,”洛秋水竖起一根手指,“救世军需派有分量之代表,就此次事件在云汐城造成的不良影响,尤其是当众虐杀行为引发的恐慌,向云汐城正式致歉。
此致歉需有我与表哥在场见证,并记录在案。此为维护云汐城律法尊严之必须。”
“可。”
叶青儿点头,这是维护对方颜面、平息事端的应有之义,合情合理。
“第二。”
洛秋水竖起第二根手指:
“救世军需就此事件专门发布整顿军纪之公告,明确重申救世军尊重各方管辖地域之基本律法与秩序,强调此次士兵个人之恶性行为属特例,已由军法严惩,并承诺加强将士管教,下不为例。
此公告需在云汐城及救世军主要势力范围内公开张贴,以儆效尤,安抚人心。”
叶青儿略一沉吟,这也符合她整顿军纪的想法,便点头同意:
“可。此公告本就该发,亦是我军自查自省之体现。”
“第三……”
洛秋水目光灼灼地看向叶青儿,这才是核心:
“关于前古神教奴籍修士的吸纳、考核与长期管理章程,叶总帅既言已有修订构想,我希望能在近期内,至少是原则上得见具体框架。
此事关乎宁州长久稳定,非救世军一己之私务。我云汐城,以及师门星河剑派作为宁州主要正道势力之一,有权知情,并在必要时,可依据章程提供协助或提出建设性意见,共同维护秩序。”
这第三个条件,才是洛秋水,乃至其背后星河剑派高层的真正目的。
既是要求救世军尽快拿出明确、可监督的方案来消除隐患,也是为星河剑派乃至宁州其他大派未来介入此类事务、施加影响、划定边界预留了法理上的接口。
叶青儿深深看了洛秋水一眼,心中明镜似的。
她知道这已是对方在目前形势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是解决此事、避免冲突的最佳途径。
只要主导权仍在救世军手中,引入外部监督和意见,未必全是坏事。她站起身,干脆利落道:
“好!这三条约定,我救世军应下了。人我现在就要带走。”
洛秋水也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看不出具体意味的笑意,仿佛冰雪初融:
“叶道友果是爽快之人。既然如此,请随我来地牢提人。”
半日后,叶青儿带着几名神情复杂的救世军将士离开了云汐城。
其中五人虽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是满面羞愧与后怕。
另外两人则已被特制的御灵铁锁链牢牢束缚,修为被封,面色灰败,只待回营后军法处置。
致歉及公告事宜,叶青儿已传讯莫古,令其尽快安排得力人手前来办理。
回程的路上,叶青儿并未多言,但心中波澜起伏。
澜清明之死及其引发的连锁反应,像一根尖锐无比的刺,不仅捅破了救世军表面光鲜的帷幕,更将普遍存在的、深刻的矛盾血淋淋地暴露出来。
前古神教奴籍修士的归宿与融入问题,若不能从制度层面予以妥善解决,今日之云汐城冲突,绝非最后一次。
若不加以解决,甚至可能愈演愈烈,最终动摇救世军的根基。
不过好在,她和莫古早就对这种情况有过一些预先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直接面对了。
……
返回禾山救世军总部,叶青儿片刻未歇,立刻下令召集所有在营的金丹统领,连同大弟子莫古,举行紧急高层会议。
大殿之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叶青儿端坐主位,面沉如水,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济济一堂的二十二位金丹修士。
新晋的三位面孔尚带几分在她看来的稚嫩,但眼神中充满了对救世军事业的坚定。
而老牌统领们则大多面色沉肃,眼神复杂,显然已通过各自渠道大致知晓了云汐城发生的风波及其背后意味。
叶青儿没有赘言,直接将云汐城事件的完整经过、与洛秋水的交涉细节与最终条件,以及自己一路上的深思熟虑,清晰明了地告知众人。
她没有隐瞒那两名士兵虐杀的残酷细节,也没有回避救世军面临的外部质疑和内部隐患。
“……诸位。”
叶青儿的声音清越而沉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澜清明之死,是个人悲剧,更是对我救世军的一记响亮警钟!
它残酷地告诉我们,仅仅祛除魔神蛊,给予他们自由之身,还远远不够!
他们身上‘前古神教奴籍’的历史烙印,以及可能背负的、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过往血债,依然是他们回归正常生活的巨大障碍,也是悬在我救世军头顶的一把双刃剑!
用之得当,可增我军力;处置不善,反伤己身!”
闻言,一位金丹统领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开口道:
“统领,此事确然棘手无比。
那些完成轮值、恢复自由身的修士,我等于情于理都想妥善安置。
可外界宗门家族心存芥蒂,多方排斥,我等总不能强行逼迫人家接纳。
若长期任由他们滞留在我军外围,一来名不正言不顺,易被诟病为包庇余孽。
二来资源消耗亦是不小负担。
三来龙蛇混杂,管理不易,易生事端,反损我军清誉。”
另一位新晋不久的金丹统领也补充道:
“是啊,统领。而且军中类似澜清明这般,可能身负旧债的,虽非普遍,但也绝非仅有。
此次是恰被苦主认出,下次呢?若每次都被苦主找上门来,或明或暗,难道我们都只能像这次一样,被动应对,疲于奔命,甚至一次次引发冲突,让我救世军沦为各方势力眼中的麻烦制造者吗?
长此以往,人心惶惶,军心亦会动摇!”
问题被赤裸裸地摆上台面,众人议论纷纷,皆感棘手万分。
相比之下,叶青儿之前考虑的扩充筑基士兵规模以解决“将多兵少”、以及升级聚灵阵解决灵气分配等问题,反而成了可以缓一步处理的次要矛盾。
叶青儿静静听着众人的忧虑和议论,待声音渐渐平息,她才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全场,抛出了自己之前与莫古探讨,并深思熟虑,甚至参照了前世地球的一些现成案例后成型的方案核心:
“堵不如疏,避不如纳,被动不如主动!
既然外界难容,门户之见深重,而这些前奴籍修士大多无处可去,且对古神教怀有刻骨铭心之血仇。
而我救世军正欲彻底铲除古神教,亟需扩充力量。
何不因势利导,将这些饱经磨难、战力不俗且仇恨坚定的力量,彻底、有序地吸纳进来,化为己用,同时予以严格的引导和改造?”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叶青儿身上,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具体举措。
叶青儿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我意已决。
三日后,咱们将正式颁布并实施《关于前古神教奴籍修士吸纳、考核与安置条例》,其核心如下:
第一,设立‘观察期’与‘功过考核制’。所有完成通明剑阵轮值赎罪、且自愿申请加入救世军的前奴籍修士,并非直接入伍,而是先进入为期至少一年的‘观察期’。
在此期间,他们作为‘预备人员’,需在救世军安排下执行任务、参与劳动。实行‘红黑点’考核!”
她详细阐述道:“预备人员每立下一次经确认的战功,或主动做下一件有利于宁州众生、有助于抗击古神教,并经严格核实的好事,可获得‘红点’。
攒满一百个红点,且观察期内无重大过失者,方可获得‘转正’资格,进入下一阶段。”
“反之!”叶青儿语气转厉,“每犯下一次过错,视情节轻重,经严谨调查确认后,给予‘不同数目的黑点’!
欺凌弱小、违反军纪、私斗、尤其是滥杀或虐杀等行为,乃重中之重!一旦发现并确认虐杀和滥杀等行为,立刻给予十点黑点。
一旦黑点累积满十个……”
她目光冰寒:
“则证明其积习难改,无可救药,立即依军法严惩,绝不姑息!
此谓‘红点转正,黑点夺命’!”
“第二。”
她继续道:
“成立‘纪律督察与功过核实司’,直属莫古统领管辖。
此司专门负责对所有预备人员及正式成员中的前奴籍出身者进行日常监督、功过事件的调查取证。
取证范围不限于我军内部,还需广泛征询宁州各宗门、散修乃至凡人聚集地的反馈,确保考核的公正性与全面性,防止舞弊。”
“第三,转正并非终点。
获得转正资格者,需进入由许墨心统领负责的‘教导营’,进行为期不少于三个月的集中学习。
学习内容核心为我救世军的建军宗旨、还有我救世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以及作为救世军一员的使命与责任。
而后需经严格考核,深刻认同我军理念,并能在五年内长期践行者,方能正式录入军籍,成为我救世军真正的正式军人!”
“第四,对于确实努力改过、攒满红点得以转正,但最终或因心性、毅力等原因无法完全通过教导营考核,或无意愿长期参军的前蛊奴修士,我救世军亦不负他们。
我们需在禾山周边,划出特定区域,协助其安家落户,并提供基本庇护,使其能作为散修安稳生活,免于外界侵扰。此为他们的一条退路。也让他们免于被寻仇。”
叶青儿环视众人,声音铿锵:
“此条例之目的,在于‘择优汰劣,引导向善,化害为利’!既要敞开大门,给真心悔过、欲抗古神教者以出路和希望。
也要设立高门槛,严防害群之马、积恶之徒混入军中,败坏军纪声誉!
此举虽繁,但乃长治久安之基!
我说完了,诸位可有其他需要补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