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命运之手将他推回这个年代,叶少风对于珠宝玉石的需求便如同无底洞般庞大。
原因无他——身边的红颜知己实在太多了!
每人至少一件像样的首饰是基本配置,这林林总总算下来,需求量轻松破百。
因此,他对珠宝市场的关注度极高。
虽不敢自称大师,却也绝非门外汉。
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叶少风买得太多,见得太多,那些关于玉石的知识便在不知不觉中浸润了他的眼光。
眼前的这一箱珍宝,他一眼扫过,心中便已了然。
——全是上等的翡翠!
那润泽的光华,那饱满的色泽,绝非俗物。
翡翠的等级他自然知晓:顶尖的玻璃种,纯净通透,光感凛冽,宛如凝固的冰泉;
次一级的冰种,带一丝朦胧的雾气,似寒冰初凝;
再是糯种,结构绵密,如糯米汤般温润;
最末的豆种,颗粒粗糙,往往难登大雅之堂。
叶少风送出去的礼物,最次也是糯种起步,冰种和玻璃种更是家常便饭。
此刻,箱中之物让他眼前一亮!
这些翡翠,件件品质非凡,冰种已是底线。
其中更不乏玻璃种的惊鸿一瞥!
一抹醉人心魄的紫罗兰,如同晚霞浸染的云霭,高贵而神秘;
一块鲜亮的黄翡,色泽饱满均匀,宛如初生蛋黄般油润诱人;
更有那压箱底的两套帝王绿!
这两套帝王绿,从内径圆润的手镯,到线条流畅的吊坠,再到粒粒饱满的手串,显然出自同一块稀世原石。
那绿色浓艳欲滴,均匀纯正,深邃得仿佛蕴藏了整个森林的生机。
通体透亮无瑕,没有一丝棉絮或杂色。
绿光莹莹流转,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尊贵气息!
叶少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有意思。
这一箱子的价值,非同小可。
虽然当下的翡翠价格远不能与后世疯狂飙升的天价相比。
但这种顶级货色,绝对是逐年升值的硬通货。
单是那两对帝王绿手镯,若放在几十年后,拍出过亿天价也绝非虚言。
但在此时此地,整箱算下来,市场价大约在五十万上下。
八十年代的五十万!
这分量,沉甸甸的。
这些翡翠如同有生命般,在会议室的灯光下流淌着摄人心魄的光华。
叶少风尚且为之心神一荡,更遑论他身边的两位女性。
于美兰和叶芊芊的目光,早已被那璀璨的翠色牢牢吸住,再也无法挪开分毫!
两个女人并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女人。
但是正因为如此,她们更懂得这箱子珠宝的价值。
她们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惊叹与痴迷。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极致美丽事物的本能向往。
仅仅是凝视着这些宝石,都仿佛能涤荡心灵,带来无上的视觉享受。
没办法,女人对这东西的抵抗力,几乎为零。
“孟兄弟,” 叶少风打破沉默,声音带着一丝轻松的调侃。
“你搬出这么一箱宝贝,是想让我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叶少说笑了!”
孟祥龙连忙摆手,语气无比诚恳,甚至带着点惶恐。
“叶少见多识广,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
小弟这点东西,哪敢在您面前献丑?不敢当,不敢当!
这些……这些都是小弟的一点心意,特意带来孝敬叶少的见面礼!”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恭敬而用力地将那沉甸甸的箱子,稳稳地推到了叶少风面前的桌面上。
那动作,带着一种郑重的托付感。
“哈哈,” 叶少风朗声一笑,目光扫过那满箱生辉的翡翠,摇了摇头。
“孟兄弟,你这见面礼……份量太重了!无功不受禄,我可不能白拿。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而真诚,“我对翡翠玉石这类东西,确实有稳定的、不小的需求。
这样吧,这箱东西,我按市场行情价收购!
你给我个实在价,咱们公平交易,互不相欠。”
“别!叶少!您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小弟,打小弟的脸了!”
孟祥龙一听,顿时急了,脸都涨红了几分,声音也拔高了些。
“叶少!这些东西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价值千金,但您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就是吃这碗饭的!
这箱子里的,全是我家矿上自己挖出来的石头,自家师傅雕琢的玩意儿!像这样的料子,每年都能出好些!
对我来说,它最大的成本就是付给工匠的工钱!
您要是跟我谈钱?那我孟祥龙成什么人了?
这要是传回滇南,还不被同行们戳着脊梁骨骂我忘本、骂我钻钱眼里去了?
我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立足?”
他语气激动,言辞恳切,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话虽如此,”
叶少风依旧摇头,手指轻轻拂过离他最近的一枚帝王绿蛋面,感受着那冰润透骨的凉意,“但这礼物的分量,我心知肚明。
送一件两件,是情谊。可这一箱子,件件精品,有的更是成套的稀罕物。按市场行情估算,三五十万总是有的吧?
孟兄弟,情谊太重,我叶少风怕承不起。”
“叶少好眼力!”
孟祥龙由衷地竖起大拇指,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不瞒您说,这一箱,如果是在我老家那边批量走货,大概能出到三十多万。
要是拿到京城、沪上这些大地方,慢慢放给识货的藏家,运作得好,五十万也不是不可能。”
他肯定了叶少风的估价。
叶少风身体微微后仰,靠在舒适的椅背上,目光如炬。
男人直视着孟祥龙有些躲闪的眼睛,声音沉稳而带着一种穿透力。
“孟兄弟,咱们都是爽快人,不绕弯子了。
你拿出如此厚礼,必有所求。
说吧,什么事?
只要在我叶少风能力范围之内,又不违背原则,这份心意,我收下,事我也尽力替你办。
但如果这事超出了我的能力边界,或者触碰了我的底线……”
他顿了顿,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一叩,“那不好意思,这些东西,还请兄弟你原样带回去。
我叶少风做事,讲究一个光明磊落,童叟无欺。”
他的态度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叶少……果然明察秋毫,洞若观火!”
孟祥龙再次竖起大拇指,脸上露出被看穿后的释然,还有一丝被理解的激动。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已久的郁结和野心都倾吐出来:
“叶少,实不相瞒!做我们这一行,看着风光,利润也确实丰厚,但其中的艰难险阻,刀光剑影,外人很难想象!
这根本就是一块淌着油的肥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多少双手想伸进来分一杯羹!
这也是我这些年,哪怕倾尽所有也要拼命结交赵少,在贵省站稳脚跟的原因!”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懑和不甘:“其实……我不是贵省人,我老家在滇南!
按照常理,我本该在云省大展拳脚才对!
那里紧挨着缅甸,原料通道得天独厚!可是……”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云省的水太深了!早已是盘根错节,山头林立!各方大佬背后都有通天的人物撑腰!
我一个外来户,想挤进去分蛋糕?简直是痴人说梦!寸步难行!”
孟祥龙的眼神变得有些苦涩:“云省的公子哥,我也不是没结交过。
那位第一书记家的齐公子,我更是下了血本!可是……”
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无奈和一丝鄙夷,“那位齐公子的胃口,简直像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而且,他的能量再大,也只限于云省那一亩三分地!出了省界,他的名头就不好使了!
这种投入产出不成正比的事,我实在是……耗不起了!”
“所以,我才不得已,辗转来到贵省,在赵少的庇护下,算是勉强扎下了根。”
他的语气带着庆幸,但随即又变得沉重,“可也仅仅是在贵省!一旦我的货想走出贵省,想进京城、闯沪上、下岭南……立刻就会碰到一道又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
地方保护、行业壁垒、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每一个环节都能把你卡得死死的!让你动弹不得!
那种感觉……叶少,就像被无数道锁链捆住了手脚,眼睁睁看着金山银山,却只能挖到山脚边的一点碎屑!”
“但是!”
孟祥龙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野心和不屈。
“叶少!我不甘心啊!
我们孟家几代人,从走马帮开始,在滇缅边境的崇山峻岭里摸爬滚打,流血流汗,才攒下这点基业,才传到我手上!
难道到了我这里,就只能守着贵省这一隅之地,眼睁睁看着家族生意日渐萎缩,最终家道中落吗?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他一连两声“不甘心”,如同困兽的嘶吼。
将胸中的憋闷、渴望和破釜沉舟的决心,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叶少风面前。
叶少风静静地听着,指间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枚冰凉的帝王绿蛋面,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他没有立刻回应,让孟祥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片刻后,叶少风才缓缓开口。
男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清醒:“孟兄弟,你的处境和抱负,我听明白了。只是……”
他微微摊开手,目光坦诚地看向孟祥龙,“你也知道,我叶少风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
我的根基和精力,更多地是在……其他领域。
那么,你希望我这个‘外行人’,在这盘棋局里,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他的问题,如同抛出的钓钩,精准地落在了孟祥龙最核心的诉求之上。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因这句问话而凝滞。
只剩下满箱翡翠散发出的、冰冷而华贵的微光。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落在孟祥龙的身上。
等待着他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