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文仪快步出了书房,没多久就到了府外。
刚上马车,从西街出来,到了主街,就见萧蓁的亲卫骑着快马从马车一侧驰过,手里捧着个黑漆木盒,看方向是往皇宫去的,难道是去递什么奏折?
“去,把本宫新得的那串东珠找来。”卫文仪对暗处道,“送到宫里当值的刘太监处,一定要打听清楚萧蓁干了什么!”
刘太监是母皇身边最得力的太监,当年父君新入宫时,刘太监受过父君不少恩惠,因着父君的关系,他应该能透露一二。
安排完这事之后,卫文仪又让车妇赶着马车去了漕运总督府。
一路无人阻挡。
高雁冰得到消息,忙到外门迎接:“殿下,深夜来府里,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卫文仪面色沉沉,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语气隐含不安:“三妹这几日在左七营的事,岳母知道了吧?”
高雁冰捻着佛珠,神情镇定:“微臣听到了些消息,殿下还是要沉住气的好!”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了句:“萧蓁今日在刘太监跟前夸三公主‘有勇有谋,可堪大用’。”
“好端端的突然捧起三公主,恐怕事有蹊跷,殿下还是尽快让庄阾俞庄大人查查这其中的玄机。”
“陛下最不喜皇女们插手军务,怎地偏偏让三公主进了军营。”高雁冰端起茶盏,递给卫文仪,“令人不解的是,她进的还是左七营!”
“早年陛下在热河行宫被人刺杀,这里面要说没有萧蓁的手笔,那定是不可能的,陛下明知旧事,却不将三公主放在陈将军的右七营,还是将她安排在了左七营,难道是想借三公主之手,查办萧蓁?”
卫文仪的手僵了僵,茶盏里的水汽已漫过眉梢,温润的感觉令他回神道:“若是这样,我们得加把火,削弱一下萧蓁的势力!”
“这些年姑母和她明争暗斗,在她手里栽了不少跟头。”
“本宫属实看萧蓁不惯,想当年她在姑母面前何等骄纵,如今被个无权无势的乡野公主扫了面子,竟还能忍得下来?她是脑子生锈了吧,竟在刘太监跟前替三妹美言,要说三妹没给萧蓁天大的好处,本宫可不信?”
“萧蓁这个老狐狸行事太过缜密,替她办事的人又行踪不定,很难探查,不过微臣费了一番功夫,倒是查到了一点,不知殿下可感兴趣。”
“快说?”卫文仪追问,声音里带了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查到了什么?”
高雁冰疑惑不解道:“她手下的人拿着个白玉簪,到京城的各个商铺查问,倒像是打听什么人似的!”
“哦对了,那个簪子上似乎刻了个衍字。”
“你说什么?”卫文仪将茶盏重重的敲放在桌上,“原来如此…”
“多谢岳母大人告知,夜色已深,本宫就不叨扰了!告辞!”
说罢,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高雁冰看着卫文仪远去的身影,眯了眯眼:“哼!隐之怎会瞧上这么个阴险狡诈、不忠不孝的蠢货,若不是庄阾俞本事了得,卫文仪这厮恐怕是烂泥扶不上墙!”
“罢了罢了!事已成定局,我多说又有何用处!”
…
汉沽庄府。
庄阾俞指尖叩着紫檀木桌案,听底下人低声回禀。
“大人,这名黑衣卫已经踩了好几次点了,你当真要放任他拿到账册?”
庄阾俞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不过是本官钓鱼的鱼饵罢了,她们想要,便拿去吧!”
“账册都备好了?”
庄阾俞抬眼,琉璃盏里的碧螺春正袅袅冒着热气。
“回大人,按您的吩咐,属下将城西那几处无用的铺子流水掺了进去,又改了三处盐铁的出入库记录,乍看与真账无异,细究才知处处是坑。”
庄阾俞满意颔首:“做的隐秘些,他得手的艰难,这戏才真!”
“若不是文仪,本官还真不知道这名黑衣卫是谁所派,既然知道他是萧蓁的人派来的,那就好办了!”
“萧蓁那老悍妇,仗着扶持女帝的势在京中逼得本官待不下去,本官好不容易掌控了南边,她又想将手伸到南边来,真当我庄阾俞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盗取官钱、贪墨粮草养私兵一事,想必户部的顾大人已查出些眉目,叫人给顾大人多送些证据。”
“还有…萧蓁不是还想要账册嘛,便就先让她得偿所愿!哈哈哈…”
为庄阾俞办事的武妇回道:“大人这两招甚妙,螳螂捕蝉好黄雀在后,若是真等萧蓁那老悍妇将账册送到御桌前,恐怕雷霆之怒是免不了了!”
“哼!怪只怪她的手太长了,不该伸到本官这里!”
“让守夜的老陈不慎打个盹,”庄阾俞慢条斯理地添了句,“守卫戒备略微松弛点,别太刻意。”
“喏!属下这就去办!”
第二日清晨,下人来报,萧拾果然趁夜潜入账房,盗走了那叠假账册。
庄阾俞捻着刚剪下来的一截水仙叶子,听着檐外的雨声,忽然笑了:“萧蓁啊萧蓁,你培养出来的好隐卫,这就替本官送了你一份大礼。”
“收拾收拾,本官也要启程回京述职了!”
又是三日之后。
太和殿的铜钟余韵刚歇,第三响的嗡鸣还在梁柱间萦绕,户部尚书顾宓已捧着奏折从朝班中走出。
他垂首躬身,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在空旷的大殿里层层荡开:“启禀陛下,微臣奉旨彻查官钱失窃一案,现已查明,失窃官钱尽数流向蜀都军营,蜀都镇将乃萧将军旧部。另有粮草贪墨一事,查得经手之人多出自萧将军麾下,萧将军素以治军严明着称,如今却出此纰漏,臣以为,此事绝难与萧将军脱开干系!恳请陛下下旨,彻查萧将军及其部众!”
庄阾俞垂着眼帘,指尖在朝服的玉带钩上轻轻摩挲。
这出戏,可是她为萧蓁而设,不知道萧蓁能不能接的住。
“萧爱卿有何话说?”女帝的目光扫过来,带着几分审视。
萧蓁上前一步,敛衽福身,语调沉稳却带着一丝凛然:“陛下明鉴,微臣与蜀都镇将素无往来,官钱失窃一案分明是有人借题发挥,蓄意构陷,再者,左七营的粮草账目月月造册,呈交户部核销,若有贪墨,户部岂会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