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内,气氛压抑而诡异。
一群穿着紫色或青色官袍的太医们聚在一起,脸色难看地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
“听说了吗?那个宋知婳,就是前丞相宋威远的那个嫡长女,对!被逐出家门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城外流民营发号施令,还动用了弓弩!”
“岂有此理!一介被家族抛弃的民女,竟敢如此僭越!”
“她懂什么医术?不过是些乡野偏方!皇上也是病急乱投医!”
“哼,让她折腾!这尸瘟黑斑乃不治之症!古书上记载,凡染此瘟者,十死无生!我看她最后如何收场!到时候,治疫不力、草菅人命的罪名,够她掉十次脑袋!”
“钟院判,您说句话啊!难道就任由她骑在我们太医院头上?”
被众人簇拥着的太医院院判钟仁合,是个须发皆白、面容古板的老者。
他捻着胡须,眼神阴鸷。
宋知婳的崛起,无疑是对他、对整个太医院权威的挑战。
“急什么?”钟仁合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老狐狸的沉稳,“圣旨给了她权力,也给了她枷锁。她若真有本事扑灭大疫,那是朝廷之福。若不能…嘿嘿,那便是她自寻死路。我们太医院,只需静观其变,做好分内之事即可。至于药材调用嘛…”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库房里那些珍贵的药材,可是国之重器,岂能轻易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民女挥霍?按章程办事,慢慢调拨便是。”
“院判高明!”众太医心领神会,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们治不了尸瘟,但给宋知婳使绊子,拖延她的步伐,让她陷入更大的困境,却是乐见其成。
*
深夜,宋医馆后院室内,烛火通明。
浓烈的药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宋知婳和孟时宴都穿着厚厚的、浸透药汁的防护服,戴着特制的面罩和手套。
他们面前的长桌上,摆放着几个密封的陶罐,里面正是孟时宴冒死从城西深处带回的、取自不同病程患者的血液和痰液样本。还有一些是城外流民营送来的。
孟时宴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银针和琉璃器皿处理着样本,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
近距离接触这些蕴含剧毒的东西,压力可想而知。
宋知婳则全神贯注地在几个小药鼎和蒸馏器前忙碌着。
她将各种药材按照不同的比例、温度进行萃取、提纯、混合。
她的动作精准而迅速,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但她浑然不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
一个装着混合药液的小瓷碗中,一滴从样本里提取的、带着黑气的液体滴入。
原本平静的药液,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颜色迅速变深,散发出更加刺鼻的腥臭!
孟时宴吓得手一抖,差点打翻器皿。
宋知婳却眼睛一亮!
非但没有失望,反而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喜色!
“找到了!”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却难以抑制的兴奋,“就是这种反应!这种毒株对……的萃取精华反应最为剧烈!虽然不能立刻灭杀,但能极大抑制其活性!时宴!快!记录下这个配比!”
她立刻开始调整药方,加入新的辅药进行中和和增效。
“婳姐姐!有希望了?”孟时宴激动地问。
“嗯!”宋知婳用力点头,“虽然离根治还远,但只要能抑制住病毒活性,阻止病情快速恶化,就能为我们争取到宝贵的救治时间!快!按这个新方子,连夜熬制第一批抑毒汤!明天一早,分发到所有病坊和流民营!先给最重的病人用!”
“是!”孟时宴也激动起来,疲惫一扫而空。
就在这时,罗君浑身带着夜露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推门进来,脸色极其凝重:“主子!出事了!”
“怎么了?”宋知婳心头一紧。
“城西刚搭建的轻症病坊…发生了暴乱!”罗君语气急促,“有人煽动,说我们把他们关起来是等死!说药汤有毒!砸了药桶,打伤了医工,还试图冲击隔离区!更麻烦的是…混乱中,有几个身上已经起黑斑的重症病人,趁乱混入了轻症区!”
宋知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瘟疫当前,最可怕的往往不是病毒本身,而是绝望之下的人心。
“立刻调集人手!控制局面!凡煽动闹事、恶意冲击者,无论身份,就地拿下!严惩不贷!”宋知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厉,“那几个混入轻症区的重症者,必须立刻找出来,单独隔离!所有接触者,全部喷洒药水,密切观察!”
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那些窥视的眼睛,从未离开。
“时宴,熬药!”
“罗君,平乱!”
“天亮之前,我要看到第一批抑毒汤送到病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