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此次千劫古战场，竟如此荆棘恐怖。
危险一重比一重恐怖！
如今的古战场……若无神皇后期的战力，怕是安然不了。
轰！
又一道气息冲天而起。
墨尘转眸看去，轻声低喃道：“倒是比我预想的要快许多。”
单从气息他便知道，破境之人，是冥北曜。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从神皇九重中期至神皇巅峰，再至如今破境神尊。
其速度不可谓不快。
死气的削弱，再加上墨尘已黑暗永劫将其经脉彻底“贯通”，让得这位曾经的天骄再一次有了与如今九狱天骄并肩之力。
若不是冥北曜“荒废”了这么久年的时间，如今的天穹榜上，定然有他一席之地。
如今破境神尊，距离他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就是不知他是现在就去找冥北辰，还是……等千劫擂台战开启。
思索稍许，墨尘心中便有了答案。
“沉寂”了这么多年，他不会再选择继续等，哪怕一刻都不想。
“走，看戏去。”
墨尘飞起，朝那道气息飞去。
身后，花弄影不明所以，但依旧紧紧跟随。
……
天地间只剩下一种颜色，一种声音，一种情绪。
那是无边无际的、死寂的昏黄。
沙丘连绵，如同凝固的黄色巨浪，要将一切生命吞噬。风是这里唯一的主宰，卷起沙砾，打在残破的旌旗和锈蚀的盔甲上，发出永无止境的沙沙声，像无数亡魂在低语。
沙丘之上，两个身影在翻滚的黄沙中纠缠、碰撞。
他们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只能捕捉到模糊的残影。
一式刚猛无匹的“贯日”，长枪如赤龙出海，直刺对方咽喉；另一柄长枪便如早有预料，一式“沉渊”，巧妙下压、格挡，枪尖相交，炸开一蓬耀眼的火星，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瞬间被狂风吞没。
紧接着，两人同时旋身，腿风扫起漫天沙尘，又是一模一样的“扫六合”，攻向对方下盘。
砰然闷响中，两人的胫骨狠狠撞在一起，力量毫无花哨地对冲，身形皆是一晃，随即后退半步，脚下在沙地犁出深深的沟壑。
沙幕稍歇，短暂地露出他们的面容。
同样的眉宇，同样紧抿的唇角，同样燃烧着复杂火焰的双眼——那里面有痛苦，有决绝，却没有一丝不忍。而更多的，是不死不休的执拗。
他们身上的道袍早已被沙尘浸透，使得两人似乎本就属于这里。
轰砰！
冥北曜的枪尖险险擦过冥北辰的耳际，挑飞了几缕发丝。冥北辰的枪杆则重重砸在冥北曜的肩胛，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钝响。
他们太熟悉对方了，熟悉到每一次呼吸的节奏，每一个肌肉的预动，都如同镜子的内外。
每一次进攻都仿佛打向自己的影子，每一招防御都像是在抵挡自己内心的另一面。这已不再是武艺的较量，而是意志的磨盘，在相互的碾轧中，消耗着彼此的灵魂。
同时，他们对彼此……也很是陌生。
这十余年间，他们几乎从没说过话，甚至连见面……都屈指可数。
冥北曜再次合身扑上，使出的，依旧是那式当年他们一起练了千万遍的“破阵”。
冥北辰眼神一黯，迎了上去，用的也是毫无二致的“破阵”。
枪影翻飞，腿风呼啸。黄沙被他们的气劲搅动，形成一团混沌的漩涡，将两人的身影再次吞没。只能听到其中不断传来的闷响、喘息，以及那同出一源、此刻却在进行着最残酷对话的招式破空之声。
在这片埋葬了无数生灵的古战场上，这场兄弟之战，仿佛只是历史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却又像是这片土地上永恒不变的宿命。
风沙依旧，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并将很快掩去所有痕迹。
天地异色，黄沙不再是凡尘之沙。
这里的每一粒沙砾，都曾浸染过神魔的血液，沉重无比，蕴含着破碎的法则与不灭的怨念。
狂风呼啸，卷起的沙尘暴中，竟隐隐浮现出上古战场残存的幻影：破碎的旌旗高达千丈，巨神的骸骨半埋沙中，眼眶内闪烁着幽暗的鬼火。
整片古战场，与其说是沙漠，不如说是一个被遗忘的、充满煞气的世界碎片。
“轰——！”
两道身影如同陨星般撞击在一起，产生的冲击波竟将方圆百米的沙地硬生生压出一个巨大的环形坑，沙砾瞬间晶化，发出刺目的光芒。
他们手中的长枪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血肉相撞。
冥北辰的双眸已化作赤金之色，周身环绕着凝如实质的煞气，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尊百米高的远古战神法相，三头六臂，手持巨斧、战戈与破盾，发出无声的咆哮。
他简单一拳挥出，那法相便同步动作，巨大的拳影撕裂空气，带着碾碎山岳的力量，向冥北曜当头砸落。
冥北曜长发狂舞，眼中却是一片深幽的混沌，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洞。
他脚下浮现出巨大的幽冥漩涡，无数怨魂的哀嚎从中渗出，冻结灵魂。
面对那毁天灭地的一拳，他身后同样升腾起一尊庞大无比的魔神法相，狰狞恐怖，利爪撕天。
他并指如剑，向前一点，魔神法相的利爪便迎了上去，指尖缠绕着足以腐蚀空间的九幽煞气。
“咚！！！”
拳爪交击，并非简单的巨响，而是引发了法则的紊乱。
碰撞的中心，空间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露出后面漆黑的虚无，恐怖的吸力从中传来，将亿万黄沙吞噬。声音仿佛被剥夺，只剩下纯粹的能量肆虐，将光线都扭曲。
“冥北曜，你隐藏的当真是深啊！？！”兄长的声音如同雷霆，在法则的波涛中滚动，每一个字都引动天象，头顶乌云密布，金色神雷穿梭其中。
冥北曜的声音则如同九幽寒风，冰冷刺骨，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似乎要冻结：“当年的一切，便从这一战…开始偿还吧！”
话音未落，两人身影再次消失。
下一瞬，他们已出现在万丈高空。冥北辰挥手引下万千金色神雷，化作一片雷海，每一道雷霆都蕴含着审判意志。
冥北曜则双手虚拉，脚下无垠沙海沸腾，无数由煞气凝聚的黑色魔龙咆哮着冲天而起，与雷海撞在一起。
雷光与魔气交织、湮灭、爆炸。天空仿佛成了一块画布，被肆意涂抹上毁灭的色彩。
偶尔散落的一丝雷弧或魔气，落在地面，便能炸出深不见底的巨坑。
枪法与拳脚，已融入了对法则的运用。每一次交锋，都是大道之争，是两种对立本源力量的疯狂对撞。
他们从天空打到埋骨之地，震碎了巨神的残骸；又从深渊杀回苍穹，搅动了周天星辰的投影。
这片上古神魔战场，因为他们兄弟的死斗，那沉寂了万古的煞气被彻底激活，无数神魔残念嘶吼着，加入这场混乱的盛宴，让这场战斗变得更加凶险和不可预测。
但，这些嘶吼之音很快便被他们的力量给湮灭，吞噬。
冥北辰衣袍之上出现无数裂痕，血液洒落长空，每一滴都沉重如山，将沙地砸出深坑。冥北曜的魔袍褴褛，幽暗的魔血滴落，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渊。
两人再次重重撞击后分开，悬立于空中，剧烈喘息着。他们身后的法相也黯淡了不少，但眼中的执念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你当真还要继续吗？！”冥北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怆。
而那一丝悲怆之中，似乎还有……惊颤！
冥北曜今日带给他的，太过惊骇……惊悚……恐怖。
……他不敢相信，冥北曜竟隐藏的如此之好，竟与他几乎同时突破神尊之境！
而他在此之前，对此一无所知。
不然……他怎可能会放任冥北曜如此成长？！
“你就这般让他们看我们冥氏一族的笑话吗？”
远处，已不知集结了多少人在此观看。
“笑话？”冥北曜面色未变，唇间却是发出一声冷笑，“我在你们眼中，不一直都是个笑话吗？”
冥北辰：“……”
冥北曜所言并没有错，在他眼中，在整个冥氏一族眼中，自十年前，他开始执着于真相与复仇后，便彻底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为了一个“目的不纯”而接近他的女子，竟荒废自身，沉沦十年之久。
何其可笑，何其荒谬！
“今日，你可以不死，但……你必须要败！”冥北曜抬起手，虚空一握，长枪入手，枪尖直指冥北辰。
“呵……败我……就凭你？”冥北辰冷笑，嘲讽道：“就算你隐藏的极深……深到远超我所料，但你想败我……”
“冥北曜，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轰——
所有的气息厉芒并未如先前般煌煌展开，反而极度内敛，所有的光和热、所有的战神煞气，都被强行压缩于枪身之上。
轰砰！！！
两把长枪被狠狠甩出，在空中剧烈轰撞。
而两人，却是再一次拳拳相撞。
那拳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继而变得透明，内部仿佛有一颗恒星在诞生与坍缩，周围的空间因无法承受这股极致压缩的力量而向内扭曲、凹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似不再追求范围的毁灭，而是将所有的力量凝聚于一点，以求绝对的穿透。
轰！
冥北辰低吼一声，身形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流光，直刺冥北曜中宫。
这一击，已超越了招式的范畴，更像是一种法则的穿刺。
冥北曜瞳孔骤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从没小看过冥北辰。但此时后者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却是大大超乎他所料。
领域骤然收缩，不再是弥漫天地的黑暗，而是层层叠叠、密集地缠绕在他身前，如同无数道由最深沉幽冥编织的绸缎，又像是通往九幽核心的螺旋回廊。
黑暗之力不再试图吞噬，而是转化为极致的“迟滞”与“消磨”。
轰——
砰砰砰！！！
他双掌环抱，那深邃的黑暗涡旋在他胸前疯狂旋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连光线靠近都被拉长、撕裂、最终湮灭。
这不是硬碰硬的格挡，而是要以至阴的柔韧，化解至阳的刚猛。
“嗤——！”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当那蕴含“陨星”之力的拳锋刺入“涡旋”时，发出的是令人牙酸的、仿佛烧红铁块浸入冰水般的声音。
两股力量相互侵蚀、湮灭，在交界处形成一片混沌的灰白地带，时间与空间在那里都失去了意义。
冥北曜的拳在缓慢而坚定地前进，每前进一寸，他拳锋上的光芒就黯淡一分，而冥北曜身前的黑暗涡旋也剧烈震颤，边缘开始崩散为纯粹的虚无碎片。这是最凶险的大道本源对耗！
“吼！”
冥北辰额角青筋暴起，猛地再次发力，拳锋上那压缩到极致的力量终于爆发开来，却并非扩散，而是形成一道笔直的、凝练到极致的光柱，瞬间洞穿了黑暗涡旋，直刺冥北曜心口！
冥北曜闷哼一声，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光柱擦着他的肋骨而过，带走了一片血肉，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直接汽化，边缘呈现出琉璃般的结晶态。那剧痛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他借着冥北辰力量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刹那，被洞穿的黑暗涡旋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如同有生命的触须般，顺着兄长的臂膀缠绕而上！这不是攻击肉体，而是侵蚀能量与神魂！
冥北辰顿时感到右臂一阵冰寒刺骨，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手臂上金色的神光迅速黯淡，那尊战神法相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一条手臂变得虚幻。
他当机立断，左掌如刀，弥漫着灼热煞气，狠狠斩在右肩之上，硬生生将那股缠绕上来的幽冥气劲逼退、震散。
两人再次分开，距离更远，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他们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气息也出现了明显的紊乱。
冥北辰的眼神更加沉凝，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冥北曜的目光则更加幽深，如同潜藏着无数毒蛇的寒潭。
“你变了……”冥北辰声音沙哑。
“你也是。”冥北曜擦去嘴角一丝暗色的血迹，冷笑。
短暂的停顿后，是更加疯狂的爆发。
两人不再局限于空中，身影在现实与空间的夹层中闪烁，时而出现在巨神骸骨的头顶，时而又坠入煞气形成的岩浆河流。每一次碰撞，都让这片古战场碎片更加支离破碎。
轰砰——
两道血影狠狠砸落于黄沙之中。
冥北辰缓缓站起，身子似乎已没力气再支撑他停止。
冥北曜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半跪在地。
“冥北曜……败了么？”
“不。”墨尘眸光直视战场，落在冥北曜身上，淡声道：
“这一战，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