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势,浩荡如崩。大战余波尚未平息,魂潮与灰焰在天与地之间纵横激荡,仿佛千军万马在虚空搏杀。
古城已经不复昔日。街道龟裂如网,石楼如纸般倒塌。残火在屋檐间狂舞,魂力余波化作一道道狂暴的漩涡,将许多低阶魂兵直接吞噬。
血与火混作一片,哀嚎与呼喊此起彼伏。
有人失去至亲,有人倒在余波中,却依旧伸手指向天穹。
“塔主!撑住!”
“誓魂未灭,城便未灭!”
这些呼声,微弱却坚韧,汇成了最卑微的呐喊。
副律满身血迹,手臂断裂,依旧以长刃支撑着自己站立。他的目光中,既有冷冽的战意,也有一种难言的释然。
“这场斗……才是塔主之战该有的模样。”
魂塔高阶之上,萧砚的身影在千万魂书的映照下显得无比孤独。
每一页翻动,便是识海被剥离一次。
每一道书光闪烁,便是意志被拉扯一次。
无数前人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轰然响起。
“塔背弃了我们。”
“书页承诺,却未兑现。”
“执笔者,你若不挺立,我等愿火将化为灰烬。”
他的身体在颤抖,血自眼角、口角、耳畔一齐流淌,但那眼神却愈发坚定。
“若塔史因欺弃而毁,那便由我改写。”
“若誓愿因虚伪而散,那便由我承接。”
书光炽烈,他整个人宛如一支被燃烧的笔。
灰焰之中,那道古魂的身影愈发清晰。卷轴完全展开,数千页残缺古文闪烁,皆是被抹去的塔史。
它的声音震彻九天:“我们曾为塔而死,塔却弃我们于断渊!今日,塔主必亡,书史必绝!”
卷轴猛然挥动,无数灰色刃光席卷而下,仿佛要将整座魂塔撕成齑粉。
数百魂书当场破碎,萧砚口吐鲜血,身影几乎倒下。
危急之际,下方战场再度掀起狂呼。
“塔主!”
“书主!执笔!”
少年阿青举起断矛,将矛身深深插入地脉,血溅而不退。
盲眼老魂师再度压下残魂印,他的眼眸空白,却有火光自其中喷涌。
更多的军魂、学者、凡人,皆点燃最后的魂力,化作微弱的光,涌入魂书长河之中。
那些微光汇聚成潮,如千万萤火汇入长夜,使书页重燃。
萧砚身体猛然一震,眼眸中再度燃起滔天烈焰。
忽然,城下的大地再度裂开,一道深不可测的黑渊扩张,仿佛要将整座古城吞噬。
“断渊!”无数人惊呼。
传说中,断渊乃塔主之战的终极裁判。凡争至极限,未被成全的誓愿,皆会被它吞没。
古魂影子大笑:“来吧!若你敢承载,就在断渊中与我争锋!”
话落,它卷轴一震,身影骤然坠入裂渊。
萧砚没有迟疑,他背负千万魂书之光,纵身跟随。
这里无天地,无时空,只有虚无与混沌。
在这里,肉身无用,唯有“志”能对抗。
古魂挥卷,灰色的誓愿如风暴袭来。每一道誓愿都是前人临死的执念,带着绝望与怒火。
“你怎敢篡写?!”
“你怎配为主?!”
萧砚全身燃烧,他将魂书凝为笔锋,逐笔落下。
“塔史因众魂而立,不因欺弃而毁。”
“我不是篡写,我是延续。”
笔锋划落,灰焰退散,虚无中浮现出真实画面:
——千军齐吼的战场,
——无名者的血与泪,
——消失的塔史一页页被点燃。
外城之上,众人抬头,魂潮正在退却。
黑焰停止扩张,反而被断渊之力牵引,疯狂涌入裂渊之中。
副律用尽最后的力气,仰天嘶吼:“所有人,稳住!塔主……正在书写新的誓愿!”
无数人泪流满面,他们跪倒在瓦砾之中,将最后的魂力献出。
断渊深处,古魂的身影愈发狂暴,它的卷轴开始燃烧,化作无数火焰,直扑萧砚。
“塔欺我等!你一人岂能赎清!”
萧砚手中之笔燃烧到极限,他的声音震彻虚空:
“书魂不灭,誓愿不绝!今日,我以血与志,与尔争锋!”
笔锋与卷轴相撞,爆发出无比炽烈的光焰。断渊深处,似乎出现了一道新的书页——未曾存在,却因这一战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