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哐当”一声闷响,那禁锢了洛梓霖整整十年的铁链,终于重重砸落在阴冷的地面上。
十年前那身衣裳,如今已完全不合尺寸。他消瘦得厉害,嶙峋的肩骨几乎撑不起布料,整个人像是裹在一只陈旧宽大的布袋里。云朔默不作声地脱下自己的裘衣,仔细为他披上。
出了天牢,洛梓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眯起眼,仰头一动不动地看了天空好久。
云朔在一旁等他看完,才领着他往巷子里走,七拐八绕,最终钻进一条僻静深巷,推开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
屋里陈设简陋——一张板床,一张破桌,两条木凳,一把一动就吱呀作响的椅子,墙角堆着个旧木箱。除此之外,再无一物,冷清得不像有人常住。
“暂时只得这么个地方,好歹能遮风挡雨,先生别嫌弃。”云朔递过一杯刚沏的热茶,“原先在庙里借住,刚搬来没两日,什么都没置办。”说罢转身,“你坐,我再去烧点热水,擦一把去去晦气。”
洛梓霖清理了一番后,云朔见他身形与自己相仿,便取来几件干净衣裳让他换上。又带他去了家像样的剃头修面铺子。
这一收拾,方才那个从牢里捞出来的苦囚,竟脱胎换骨成了个眉清目秀的书生。虽还带着几分落魄,却难掩俊朗底色。
云朔抱臂端详,忍不住调侃:“再吃胖些,就像个人样了。”
回家途中,云朔顺道买了一包酱牛肉和几个刚出炉的炊饼。
进屋后,两人在那张破桌边坐下。云朔递过一双筷子。
“先随便垫一垫,晚上......带你出去吃顿好的。”一个“哥”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他这毛病由来已久,每每自觉是在照顾人,便忍不住要充个大。可目光扫过洛梓霖比他成熟得多的侧脸,又生生把这称呼咽了回去。
洛梓霖摇了摇头,表示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牛肉就往嘴里塞。多年的牢狱生活,早就把他那点书生的矜持给磨平了。
他咽下嘴里的肉,终于开口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叫我铁柱就行。”
洛梓霖:“......好的,铁柱。那铁柱你是做什么的?”
“你猜?”
“爱说不说,铁柱。”
云朔被噎得一顿:“……你不是顶级谋士吗?”
“我是顶级谋士,铁柱。但我眼下没心情猜。”
“不猜就不猜,”云朔被他一口一个“铁柱”叫得没脾气:“不过你非得每句话都捎上我不可么?”
洛梓霖忽然笑了,用手背抹了一把嘴,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怎么,你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你?难道这不是你的本名?”
云朔微微蹙起眉头:“不是。但真名眼下不便透露。”
“嗯,”洛梓霖从善如流地点头:“方才同你说笑罢了……对了,你之前让我做什么来着?”
完了,这人的脑袋该不会是在牢房里被关坏了?
“猜我是干什么的。”
“容我想想。”他用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两下,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
云朔被他带得莫名紧张起来:“怎么了?”
“我说,铁柱兄,”洛梓霖正色道:“当务之急,是不是该先找块木头,把你这桌腿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