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武在前头拉着车，脚步比刚才更快了些，低声道：“许大夫，再拐过两条街就到了。”
李云波满心自责：“给你们添麻烦了。”
许知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沉稳：“说这些就见外了，咱们是一家人。”
黄包车在晨雾里疾行，车轱辘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溅起细碎的水花。
李云波靠在车壁上，胸口的伤口被颠簸牵扯着，泛起阵阵钝痛，可他顾不上这些，只望着许知行坚毅的侧脸，喉咙里像堵着什么，半晌才低声道：“都是为了我，让你们冒这么大的险。”
许知行侧头看他，眼底映着远处灯笼的微光：“别想那么多，安心养伤。等出了城，一切都会好起来。”
黄包车拐过第二条街时，晨雾渐渐淡了，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
老武脚步不停，压低声音道：“前面就是货站了，老丁在里面等咱们呢。”
黄包车停在货站紧闭的铁门前，许知行下车上前，抬手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敲。
门内很快传来窸窣响动，片刻后，铁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张布满风霜的脸探出来，正是老丁。
“来了？”老丁压低声音，目光飞快扫过黄包车和周围街道，确认无异后，才侧身将门完全拉开，“快进来。”
老武拉着车进了院子，铁门在身后迅速关上。
院子里停着辆绿色货车，车厢被帆布盖得严严实实，两个工人模样的汉子站在车旁，见他们进来，立刻迎了上来。
“许大夫，辛苦你们了。”老丁握住许知行的手，眼神里满是感激，随即看向车上的李云波，眼圈微微发红，“云波同志，看到你没事太好了。”
李云波见到老丁，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这一路上，他始终心存忐忑，生怕落入敌人圈套，此刻见到老丁，才真正相信许知行是自己人。
他挣扎着想要坐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喟叹：“老丁……让你们费心了。”
“说这些干啥。”老丁摆摆手，对那几个汉子道，“快，把箱子抬过来。”
两个汉子应声搬来一个长条形木箱，打开箱盖，里面铺着厚厚的棉絮和稻草，显然是早就备好的。
老丁略带歉意地对李云波道：“云波同志，我们要马上送你出城，得委屈你一下了。”
李云波看了看箱子，摇摇头：“没关系，这点委屈不算啥。”
许知行和老武小心地将李云波扶下车，他刚落地便踉跄了一下，胸口的伤口被牵扯得剧痛，额头瞬间沁出冷汗，却咬牙没哼一声。
许知行扶着他的胳膊，和老丁一起将他挪进木箱。
“盖上盖子吧。”老丁最后检查一遍，确认李云波躺得安稳，才对几人道。
木箱盖缓缓合上，留了几个透气的小孔。
两个汉子小心地将箱子抬起来，老丁，老武和许知行也帮着搭了把手，把箱子稳稳地塞进货车车厢，用绳索固定好，再扯上帆布盖住，从外面看，与其他货物并无二致。
这时，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是货站负责人老马，常年跑运输，对沿途盘查点了如指掌。
“老丁，都准备好了。”老马拍了拍货车挡板，声音干练，“这趟借了送军粮的空子，通行证盖了宪兵队的章，沿途关卡不会细查。”
老丁点了点头，往他手里塞了个油纸包：“这里面有两包伤药。出了城往南走，三十里地有个破庙，会有人在那儿接应。”
“放心吧。”老马把油纸包塞进怀里，又看了眼货车，“保准把人安全送到。”
老丁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这时候的千言万语，都不如一句“保重”实在。
老马跳上副驾驶，冲司机点了点头。
引擎“轰隆”一声启动，货车缓缓驶出院子，轮胎碾过碎石子，发出“嘎吱”轻响。
许知行和老丁站在铁门后，看着车灯刺破晨雾，渐渐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松了口气。
而此刻，货站对面的屋顶上，黎夏正伏在瓦片上，一身夜行衣与晨光未散的暗影融成一片。
她看着货车从货站驶出，许知行和老丁返回院内，才悄无声息地翻身跃下，借着墙根阴影，不远不近地缀在货车后面。
货车开得不快，往城门方向需要再过两个关卡，守关卡的哨兵扫了眼通行证，接过老马递来的“辛苦费”，便挥挥手放行了。
黎夏的心一直悬着，直到货车驶到西城门。
守城的伪军比别处多了几个，端着枪来回踱步，刺刀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她看到老马从车窗探出头，递上通行证，又塞了个鼓鼓囊囊的纸包。那伪军队长掂了掂纸包，挥手示意开门。
厚重的城门“吱呀”作响地打开一道缝，刚好容货车通过。
黎夏看着货车一点点消失在城外的旷野里，直到车尾的红灯再也看不见，才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
晨风吹过，带着城外泥土的气息。
她转身往回走，脚步轻快了许多。货站的惊险、林间的搏杀、一路的提心吊胆，此刻都随着货车的远去，化作了心底的踏实。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染上橘红，街边的早点摊开始冒起热气，卖豆浆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黎夏拐进一条小巷，趁着四周无人，进入空间换了身衣服，又将那两具尸体的脚上绑上石头。
出了空间后，她绕到附近的护城河，将尸体扔进水里，看着它们沉入河底。
处理完尸体，黎夏做出晨练的样子，一路往回跑，路上还买了油条和豆浆，晨光里的身影，看着与寻常晨起的姑娘并无二致。
黎夏回到诊所时，许知行刚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
许知行见到她，目光在她手里的油条、豆浆上顿了顿，随即沉声道，“回来了？那两个人……处理干净了？”
黎夏把早点放在桌上，挑眉反问：“李云波顺利出城了？”
“嗯。”许知行点点头，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