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记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物资清单,眼睛瞪得大大的,半晌才咂舌道:“这么多东西……”随即对王亮嘱咐道,“赶紧带小夏去吃饭!忙了一上午,饭还没顾上吃呢!”
王亮应了声“是”,领着黎夏往一个院子里走去。
两人到的时候,刚一起搬过物资的战士们正蹲在院子里,捧着粗瓷大碗狼吞虎咽。
见到黎夏进来,战士们纷纷抬起头,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小夏同志来啦!”
“快坐快坐,霍师傅今天炖的菜香得很!”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系着蓝布围裙的中年人快步迎上来,脸上堆着笑:“小王,这位就是给咱们送物资的周黎夏同志吧?”
王亮点头:“对,霍师傅,这是从津门来的小夏。”又转向黎夏介绍,“这是炊事班的霍师傅。”
黎夏笑着朝霍师傅点头问好,霍师傅连忙摆手:“该我们谢你才对!你可是我们的财神爷,快坐,快坐,我特意给你和小王留了饭,这就端来!”
王亮在旁边打趣:“霍师傅,您可从没对谁这么‘特殊’过,小夏同志这面子挺大啊。”
霍师傅回头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笑:“你懂啥?”
说着从灶台上端下两个粗瓷碗,碗里是满满的一碗炖菜,里面放的土豆块、胡萝卜和粉条,还放了黎夏带来的肉罐头,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主食是捞的杂粮饭,黎夏接过碗,心里暖烘烘的。
这样简单的饭菜,战士们却吃得格外香甜,蹲在院子里的小伙子们嘴里塞着饭,还在聊刚才搬物资的事。
“这下过冬有棉絮了。”
“我们能发大衣了。”
“汽车班的汽油能用上好一阵了”
笑声混着风声,在院子里荡开。
她和王亮找了个角落坐下,刚扒拉两口饭,就有战士端着碗凑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小夏同志,你那朋友到底是啥来头啊?能弄来这么多好东西?”
黎夏笑着应付:“都是些热心肠的江湖朋友,他们有自己的来路,我不方便问。”
霍师傅端着锅从灶台后出来,听见这话喊道:“都别围着小夏同志了!让人家好好吃饭!”
战士们嘻嘻哈哈地散开了,黎夏低头扒着饭,炖菜里的肉香混着杂粮的质朴气息,在嘴里慢慢散开。
她忽然觉得,这顿饭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因为里面有烟火气,有战友情,还有一种踏实的、叫做“家”的味道。
黎夏刚把最后一口杂粮饭扒进嘴里,就见一个年轻战士跑进院子,冲王亮喊道:“王班长,张书记让你带小夏同志过去一趟,说有事找她。”
王亮擦了擦嘴,抢着把黎夏的碗洗了,这才往张书记的土坯房走,路上还能看到战士们正忙着把物资往院子里搬,吆喝声、脚步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像过年。
黎夏走进屋子,张书记正站在桌前对着地图比划,见他们进来,立刻转过身,亲切的笑着问道:“小夏,吃饱了吗?”
“吃饱了,张书记,您找我有事?”黎夏直截了当的问道。
张书记郑重的道:“是首长要见你。”
黎夏疑惑道:“首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好事。”张书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跟首长汇报了物资的事,还有你一路上护送廖先生的经过,首长对你很是看重。别紧张,就当是跟长辈聊聊天。”
黎夏点点头,跟着张书记往外走。
穿过几条小道,来到一处稍显僻静的窑洞,门口站着两个身姿笔挺的警卫员,见了张书记,恭敬地敬了个礼。
掀开门帘进去,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窑洞比张书记的住处更简朴,墙上挂满了地图,角落里堆着一摞摞文件。
首长正坐在木桌后,左手夹着支烟,烟灰已经积了长长一截,右手握着钢笔,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眉头微微蹙着,神情专注。
听到动静,他抬眼瞥了一下,认出是张书记和黎夏,只是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些沙哑:“坐,等我两分钟。”
张书记熟门熟路地拉着黎夏在旁边的板凳上坐下,自己则往炕沿上一坐,拿起桌上的水壶给两人倒了水。
黎夏端着搪瓷缸,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首长身上,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袖口磨出了毛边,额头上有几道深刻的皱纹,想必是常年操劳留下的痕迹。
钢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在安静的窑洞里格外清晰,黎夏能看到他写的字笔锋遒劲,透着股沉稳的力量。
约莫过了三四分钟,首长才放下笔,把烟头摁在桌角的铁皮烟缸里,长长舒了口气,这才转向他们,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温和的笑:“这就是小夏同志吧,让你久等了。”
“没事没事,正事要紧。”黎夏忙摇头摆手,显得有些拘谨。
首长端起搪瓷缸喝了口热水,目光落在黎夏脸上,语气像拉家常般温和:“小夏同志,我听张书记说,你是主动去救廖先生他们的?按理说,你一个年轻姑娘,本该躲着这些危险才是,怎么就敢往宪兵队闯呢?”
黎夏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垂下眼帘,声音轻了些:“其实最开始,是因为我爷爷被宪兵队抓了。”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首长,眼里带着几分懊恼,“就是周老鬼,我是去宪兵队救我爷爷的时候,正好看到赵大哥和廖先生他们也在宪兵队的牢房里,看他们都被打的伤痕累累,就想着他们肯定是好人。就一块儿救了。”
首长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我怎么听着你的意思,你爷爷被抓是因为你?”
黎夏没想到首长目光如此锐利,她声音低沉的道:“是,这事也怪我鲁莽。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是无意中知道便衣队要抓红党的一些地下党和一些进步人士,我跟爷爷连夜出去通知他们撤离,然后……”
接着她便从刀疤刘无意中看到周老鬼半夜出去,上门讹诈,到自己对刀疤刘下药,再到瘦猴讹诈的事儿说了。
说完,她懊悔道,“当时我只想着他好歹是大夏人,便饶了他一命,谁知道却给爷爷惹了那么大的麻烦,说起来,这事儿还是我自己留下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