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之上前,屈膝半蹲在千寂雪身旁,这个姿势让她能与坐着的千寂雪平视,也卸去了几分“世子”的威严,多了几分亲近。
她看着千寂雪泪光闪烁的眼睛,认真而清晰地重复那个承诺:“二月初二之后,你便是镇平王府的世子妃。”
“镇平王府,便是你的家,是你的倚仗。”
“你想做什么,王府都会是你的后盾。”
这番话,如同最后的确认与安抚,彻底击溃了千寂雪最后的心防。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许言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翻涌的复杂情感——愧疚、依赖、渴望,还有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
她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投入许言之怀中,下巴紧紧搁在许言之略显单薄却异常稳靠的肩头。
双手环住她的脖颈,抱得那样用力,仿佛要将自己融进对方的骨血里,又仿佛害怕这温暖只是幻影,一松手就会消失。
“对不起……对不起……”
千寂雪将脸埋在她肩颈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颤抖,“不要怪我……不要怪我用了那么不堪的手段硬要霸住你……”
“不要怪我,世子哥哥……我真的……真的只是太害怕了……我想要一个家,一个能永远在我身边、永远不会丢下我的人……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遍遍地道歉,与其说是乞求许言之的原谅,不如说是在宣泄自己长久以来的孤独与恐慌,以及对这份“强求”而来的关系的愧疚。
许言之被她抱得微微一滞,随即放松下来,眼眶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红。
她感受着颈间冰凉的泪水和怀中人剧烈的颤抖,心中那片荒芜的冻土,似乎也被这滚烫的泪水浸润,生出细微的、陌生的酸涩暖意。
她轻轻偏头,脸颊蹭了蹭千寂雪柔软的发顶,是一个极其亲昵却自然的动作。
一只手环住她的背,另一只手像哄孩子般,在她背上轻柔地、有节奏地拍抚着,声音低哑却无比清晰:“没关系……寂雪,没关系。”
“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不必为此自责。”
她顿了顿,仿佛在咀嚼自己的话语,然后更坚定地重复:“只要你想要,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为你去做,只要你……高兴。”
这句“只要你高兴”,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千寂雪泪水的闸门。
她不再压抑,在许言之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里是多年积压的委屈、彷徨,是终于被接纳的释然,也是对未来那渺茫希望的恐惧与期盼。
许言之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任她哭泣,用自己的体温和心跳,给予无声的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外响起几声克制的敲门声,千寂雪的哭声才渐渐转为低低的、止不住的哽咽,依旧趴在许言之肩头,不愿离开这短暂的避风港。
“进来。”许言之声音平稳。
玉卿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个油纸包和一盏精巧的兔儿灯。
他将东西轻轻放在桌上,抬眼便看见自家世子半蹲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哭泣不止的千寂雪。
那一瞬间,玉卿素来沉静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黯然与复杂,但他迅速垂眸,将所有情绪完美地掩饰下去,恢复了一贯的恭谨。
“世子,您吩咐买的东西,买回来了。”他声音平静无波。
“嗯,你先出去守着。”许言之吩咐。
“是。”玉卿颔首,无声地退了出去,再次将门关好,隔绝了内外。
许言之这才轻轻拍了拍千寂雪的背,温声道:“好了,再哭眼睛该肿了,快瞧瞧我让玉卿买什么来了。”
她扶着千寂雪坐好,自己起身,走到桌边,拿起玉卿买回的东西。
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两串晶莹红亮、裹着透明糖衣的冰糖葫芦。
另一只手,则提起了那盏憨态可掬、点着微弱暖光的兔儿灯。
“你瞧。”许言之将糖葫芦和兔儿灯递到千寂雪面前。
看着那红彤彤、在光线映照下仿佛闪着光的糖葫芦,还有那盏记忆中许言之总爱送她的兔儿灯,千寂雪愣住了。
随即,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与甜蜜的暖流冲垮了她,她“噗嗤”一声,带着满脸泪痕笑了出来,声音还带着哭腔:“你……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哄呢?”
许言之看着她破涕为笑的模样,眉眼也柔和了些许,轻声却郑重地道:“只要你想,一辈子都可以。”
这句话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让千寂雪心弦颤动。
她忍住又要决堤的眼泪,伸手接过那串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咬下最顶端那颗裹着厚厚糖衣的山楂。
酸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化开,冲击着味蕾,也冲击着她酸胀的心。
可是,脸上的泪,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滴在手背上。
许言之没有用帕子,而是抬起自己的衣袖,用那柔软的布料,轻轻替她拭去泪痕。
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千寂雪含着山楂,抬起湿润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许言之,仿佛要望进她灵魂深处,最后一次确认:“你……真的不怪我吗?”
许言之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语气平静而肯定:“真的。”
千寂雪缓缓咽下口中的酸甜,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脸上露出了一个虽然带着泪痕、却异常清晰坚定的笑容。
她握紧了手中的糖葫芦杆,也握紧了某种无形的承诺。
她说,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那二月初二……我就在家里,等你来……接我。”
许言之凝视着她,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好。”